莫八千 作品

第264章 含冤入獄的老師3

“我這幾天在外地出差,剛回來就趕緊過來看您了,您現在覺得怎麼樣?”




大塊頭坐在椅子上,發出“咯啦”一下刺耳的聲音。




老頭笑得合不攏嘴:“真好,真好,爺爺沒事!我這大孫子,怎麼這麼好呢?”




兩人大聲地聊了幾句天,男人不經意地往旁邊的床位看了幾眼。




就這麼兩眼,他的動作突然一滯,遲疑道:“何紓言?”




何紓言一直閉目養神。




察覺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睜開雙眼。




“草,還真是!”男人“噌”地一下站了起來,“你出來了?”




老頭和病房裡的其他人全被吸引了注意,七嘴八舌的。




“大孫子,你認得他?”




“出來了?這是什麼意思?”




“不會是犯過什麼事吧。”




何紓言逐漸回憶起,這個男生正是他教過的第一屆學生!




男生實在比以前胖了太多,他先前只瞥一眼,竟然沒認出來。




目光落在男人嘴上,看著他的嘴唇張張合合。




心臟狂跳。




何紓言已經預想到男人會說什麼了。




“當然認識了,他是我高中的物理老師。”男人擰起眉頭,“我高的時候,他因為強.奸了一個高一的男生被判刑了!算算時間門……現在應該剛出來沒多久吧?”




他眼裡冒出的厭惡,是看任何一則女性受害的新聞時都沒有的。




因為只有自己可能成為客體時,男人才會感覺到危險。




此話一出,房間門裡“嗡”的一聲亂了套了。




氛圍以難以想象的速度猛地轉變。




“什麼?這人竟然是個強.奸犯!”




“看他不愛說話,就覺得肯定有問題!”




“真夠變態的,對一個男生下手!”




“而且還只是個高一的學生,才多大點兒啊,這輩子不是都毀了?”




“這算不算是戀.童啊?”




他想,是啊,這輩子都毀了。




他這輩子都毀了。




何紓言痛苦地閉上雙眼,覺得自己就像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似曾相識的場景讓人感到極度不適,胃裡翻江倒海,難受地乾嘔了兩下。




他隱約聽見身旁的對話。




“之前有個姑娘送他過來的,我瞧著還挺照顧他的,他說是以前的學生……”




“聽他瞎扯吧,什麼以前的學生啊!他一共就教了那兩年多,我們誰不知道他的事?當時鬧了小一年,估計上下幾屆的同學都知道,誰會願意照顧他?多噁心啊,避開他都來不及呢,沾上他準沒好事了!”




手指猛地緊握,死死抓住了被子。




何紓言突然回想起那隻落在頭頂上的手。




輕輕柔柔,那麼安慰人心。




不是的。




時淺渡沒嫌棄他、避開他。




他不相信隱藏在平靜面容之後的,是嫌惡,是噁心。




他……不想相信。




“你們吵什麼呢?這是怎麼了?”




護士推門而入,“咚咚咚”地敲了幾下門框。




她隨著眾人的視線,看向何紓言。




老頭指著何紓言說:“護士,這個男的是個強.奸高中生的強.奸犯,能不能別讓他住在這兒?”




別人附和道:“是啊是啊,小王護士,你們怎麼能讓這種人住這兒呢!”




“就是的,住個院都讓我們住不安心!剛出獄的犯人,誰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啊!”




就連老頭的女兒在快速上網搜索新聞證實之後,臉上也跟著露出淡淡的排斥,心裡第一反應便是——這男的騙了那天的姑娘。




侄子說得對,但凡是這男人的學生,怎麼可能還願意靠近。




說是學生,八成只是個說辭而已,不會是想要騙婚吧?




護士下意識地擰了下眉頭,對於何紓言的身份很意外。




這男人看上去安靜溫和,沒想到是個混蛋。




她神色複雜而略帶排斥地咳了一聲,為了安定病房裡的聲音,說道:“大家安靜一下,既然他已經出獄了,就是已經接受過懲罰,法律允許他像普通人一樣在外面生活,醫院也是沒有理由讓他離開的,也希望大家能體諒一下!”




“哎呀,我活這麼多年,就沒跟罪犯待在一起過……”




“知道跟這麼個人住在一個房間門裡,這誰放心的下啊,你們說是不是?”




“可不是嘛……”




房間門中的聲音七嘴八舌的,打破了何紓言只享受了兩天的安寧。




只要把罪名往外一拋,他瞬間門就變成眾矢之的。




不知道是真的嫉惡如仇,還是藉著一個罪名來發洩自己心中的不快,陌生的人們對他投來惡意的目光,好似他不配活他們周圍,好似只有他死了才是大快人心。




如果他真的做了錯事,那他被這樣對待也是活該,他全都接受。




可實際上……




他什麼都沒有做過啊!




他好像成了社會的棄子,被這麼一座國際化的大城市強制性地驅逐到邊緣。




不知道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要什麼時候才能到頭。




何紓言早已知道辯解無用。




他把書抱在懷裡,指肚用力按在封面上,緩緩地從“活著”兩個字上面劃過。




在那一刻,承受著無數惡意,他想——




目光和言語也是可以殺人的。




他忽然覺得,時淺渡送給他這本活著,或許不是想教他堅韌,也不是想讓告訴他人生悲苦,或許她只是……單純地給他這麼個老大不小的男人,一個可以哭的理由。




鼻尖酸澀,緊閉的眼角擠出溼潤的水珠。




他把那本書握地更緊了,好像這樣能給他一點安慰。




時淺渡走進病房時,護士還沒離開,房間門裡亂哄哄的一片。




有人看見她進來:“哎,那天的姑娘來了!”




老頭的女兒快步上前,拉住時淺渡的手腕往旁邊走了兩步。




她臉上的關心不假:“姑娘,我說的可能有點直白,但有些事情還是讓你越早知道最好,他是個同性戀,以前還強.奸過學生。我看你年紀輕輕,社會經驗不多,千萬別讓他給騙了啊!”




那天的姑娘?




說得豈不就是……時淺渡?




何紓言聞言,雙手緊握著那本《活著》,慌亂地望過去。




他睫毛上沾著水珠,眼眶緋紅,看起來無助又脆弱。




他在害怕。




怕唯一的救命稻草因為扛不住流言蜚語的攻擊,棄他而去。




別走。




別像其他人一樣,對他……




面露嫌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