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半浮生 作品

第兩百三十四章 踏雪與五疊

 而後在一聲頗為清脆的劍鳴之聲中,那一劍擦著桃花劍倏然而去。

 少年手中青黑色之劍上瞬間起了劍火,亦是多了一個頗為驚心的豁口。

 桃花劍已經許久沒有殘缺過了。

 這柄當初被秋溪兒的劍意點燃過的劍,在少年不斷的淬鍊蘊養之中,自然早已非比尋常。

 然而縱使如此,哪怕劍上溢流著無數來自這個踏雪斜橋少年劍修的劍意,亦是在那一瞬間電光火石的交錯之中,被崩去了極為驚人的一塊劍身。

 那一塊劍身崩向了遠處,帶著無數青色的劍火,如同一抹流星一般消失無跡。

 某個在人間山川之中小少年自然也看見了這樣一幕,哪怕是自家師叔,境界都是遠高於自己的存在,他自然插手不進這樣的故事裡。

 於是向著那個傘下少年的方向奔走著,一面大聲地喊著師叔,一面用力的將自己的劍拋了出去。

 南島看著那柄青黑色的劍上的缺口,鬆開了這柄劍,任由它垂落下去,砸進了身下的山川之中,而後抬手,接住了陸小二穿越山河送過來的溪午劍。

 少年執劍而立,靜靜看著那一道在山河之中倏忽折返的清流之劍。

 “我的風雪不止十里。”

 少年輕聲說著,而後一劍迎向張小魚的那一劍,只是二者之間的差距自然極為明顯。

 哪怕手中之劍來自劍湖,上面依舊殘留著那樣一個青裳少年的劍意,這個執傘握劍的少年,亦是被頗為悽慘地震開而去,手中的劍亦是擊落而去。

 少年滿手鮮血。

 但滿手鮮血與滿手鮮血自然是不一樣的。

 那柄黑傘之上有劍意湧動,替少年扛下了諸多劍意之勢。

 南島重新抬起手來,神海之中的元氣與劍意狂暴地湧出。

 鸚鵡洲與溪午劍在劍意的牽引之下,再度從山河之中現出寒光之影。

 劍上細雪湧動。

 少年眸中早已風雪瀰漫。

 同樣是極快之劍。

 兩個歸根結底,算是同出本源的劍修,大約唯一的差別,便在於張小魚比少年多修行了十二年。

 所以劍意也許落於下風,然而氣勢卻沒有。

 兩道寒光交錯於天地之間,極為迅速地穿越著整片山河,向著那個立於高山之中的白衣身影而去。

 而少年亦是低頭看向了那個奔走于山谷之中的小師侄,沉聲喝道。

 “小二,喚劍!”

 陸小二頓時明白了什麼。

 在山河之中停了下來。

 在小少年凝重的誦唸聲中。

 不斷有劍光穿破人間與山河的界限,向著這片天地之中落下來,又不斷地化作劍流向著那個傘下的少年而去。

 少年踏風向前,身上卻是起了青火。

 是神海點燃的徵兆。

 劍當然是很多的。

 但是想要御使那麼多的劍,自然是需要付出極為沉重的代價的。

 也許這樣一個故事有著更為簡單的解決辦法。

 只是說到底。

 少年痛苦的根源,便在於他依舊算是一個好人。

 他不想做張小魚。

 只想做那個曾經的師兄。

 一個掙扎的人,永遠要比沉默下去的人,更值得被挽回。

 少年一身青火之中無數劍意與元氣分流而出,承接著那些被小少年喚來這片人間的劍,又拖曳著寒光劃破人間而去。

 劍意細雪之中,依稀可見有一些道韻玄妙的道文浮現。

 來自於神海之中默誦道訣的桃花。

 張小魚立於山河高山之上,面對著那些如流之劍,面對著那個真的拼盡了全力的師弟,卻是低下頭去輕聲笑著。

 那一條系在了眼眸之處的眼帶之上,隱隱有著一些溼潤之意。

 有些人也許是不那麼認真的,只是說的好聽。

 有些人也許說得很少,但是卻是認真的。

 張小魚輕聲笑了笑,而後又抬起了頭來,那柄已經回到了身周的清流之劍,瞬間分化成為了無數細長的水滴。

 就像天地是橫著的,有一場緩緩而來的細雨一般。

 “我有時候也想過,也許師弟能夠殺了我,確實是很好的事情。”

 這個白衣劍修看著那許多被拉長成為細劍一般的水滴,輕聲說著。

 “只是師弟,我們是劍修,講劍上的道理,遠勝過要講人間的道理。”

 所以十六歲踏雪斜橋,終究是踏雪斜橋。

 二十六歲道海五疊,永遠是道海五疊。

 一簾劍雨而去。

 那些穿梭于山河之中的燦然劍光,如同沒入大湖之中一般,漸漸被消磨了一切劍意,只剩下了長劍本有寒光,頹然垂落向遼闊河谷之中。

 而那個傘下少年並不覺得意外。

 只是身化劍光,燦然而來。

 張小魚伸出一隻手,那些劍雨再度化作了清流之劍,落入了手中,劍上隱隱有著山河虛影浮現,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山河一指。

 也是山河一劍。

 哪怕少年身周有著函谷觀道術出生入死的庇護。

 亦是在那一剎那之間,被劍意切碎了一切道韻。

 少年的身影在掠向某個曾經的師兄的途中,像是一隻被人張弓射中心臟的大鳥一般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