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高山上的黑袍與白衣
用劍之人對於好劍自然有些難以拒絕。
但是也只是心動而已。
“青懸薜的腿骨,自然不是什麼人都配拿的——我當然不配。”
卿相聽到這句話,卻是心中一動。
一些一直以來都存留在心裡的謎團似乎解開了一些。
驀然抬頭看向那人,神色裡有些怒意。
“青師的臂骨是你們偷走的?”
那人執劍立於高山積雪之中,淡淡地說道:“是的。”
卿相聽到這句話之後,卻是緩緩平靜了下來。
“現在我有不給叢刃面子的理由了。”
卿相輕聲說道。
人間劍宗出來的大道劍修,自然都不是碌碌之輩。
但他卿相自然也不是。
若非是失察導致神海被巫鬼之力侵染。
卿相也不會走到現而今這般地步。
只是瘦死的卿相,也是卿相。
南楚靈巫曲嶺的死便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卿相立於風雪土丘之下,白衣帶血,卻依舊飄飄不止。
而後風雪之中掠過了一道血色的影子。
黑袍劍修身形亦是變得鬼魅起來,遁入風雪之中,只可見無數影子殘留在高山之上。
每一道影子便是一劍。
相比於黑袍劍修,卿相的劍便顯得無比的直。
直來直往,突殺於黑影之中。
二人的身影都是極快的,是以這一處高山風雪之中,卻是已經難以見到人影。
只可見不時有長劍交錯的痕跡,偶爾在某處顯露出來,激盪著劍意,將那些風雪一點點的向外逼離而去。
二人便這樣相互交劍許久。
終於在某一刻,神海傷勢未愈的卿相露出了一些破綻,出劍偏了一寸。
而後黑袍劍修之劍便很敏銳地抓住了這個機會,直取卿相心口而去。
卿相自然來不及回劍格擋。
卿相也沒想回劍,而是直接伸出了左手,浩蕩的妖力附著其上,硬生生的握住了那柄黑色的劍,而後用力的向前一拉,似乎要將黑袍劍修的身形從黑袍之下揪出來一般。
黑袍劍修看見這一幕,卻是心中驚詫不已。
誰家書生身體這麼好?
白衣翩翩卻幹著莽夫一般的事。
黑袍劍修卻是果斷的棄劍,身形向後而去。
倘若他是流雲劍宗的人,自然身體也不差,吃嘛嘛香。
但他不是。
卿相是個修道的大妖。
在手中之劍被制住了之後還與他近身,自然是很愚蠢的行為。
黑袍劍修棄劍退後,抬手豎於身前,天地間風雪大作。
無數個黑袍劍修持劍在那些大雪裡顯露而出——卻正是先前那些殘留的虛影。
那些虛影出現之後,卻是如同黑袍劍修一般,一併輕誦劍訣。
無數虛影之劍脫手而出,裹挾著浩蕩劍意在風雪中向著卿相而來。
卿相只是冷笑一聲,同樣鬆開了手中之劍。只留下了自己的長短劍。
向前一步踏出。
身周道韻浮現。
口中輕誦四字。
出生入死。
萬千玄妙的氣息環繞在卿相身周。
黑袍劍修感受著這種古老的道術,卻是突然想了起來,函谷觀至上典籍青牛五千言的原本,便在這個書生手裡保存了千年之久。
這是至簡至繁的大道之術。
函谷觀道術。
卿相自然不管那個劍宗弟子在想著什麼。
整個人與那萬千劍意卻是有如相存兩界一般。
無數虛影之劍破體而去。
卻沒有傷及他分毫。
卿相抬手執劍,而後身形幻化,化作劍光一劍刺出。
高山之上一道鏘然劍音傳出。
黑袍劍修依舊立於原地,掐劍訣於身前。
而那萬千劍意虛影,在瞬息之間倒流而回,化作了一柄濃郁至實質的劍意之劍,卻是剛好攔住了卿相那一劍。
兩劍相交,而後浩蕩的劍意擴散開來,二人同時向後退去。
黑袍劍修抬手召回自己的劍,擦了擦唇角的血跡。
卿相境界跌落,自然更為慘淡一些。
“白衣卿相,確實厲害。”黑袍劍修緩緩說道。
卿相彎腰在不遠處,雖然有些氣喘吁吁的模樣,卻還算平靜的說道:“畢竟我也算是你們這些後來人間妖族的祖輩。”
黑袍劍修低頭看著自己的那柄黑色之劍上,被卿相左手硬生生握出來的裂痕,緩緩說道:“我的劍確實不太行。”
卿相還想說什麼,那人卻是化作劍光消失在高山風雪之中。
“下次再會。”
卿相看著那道頗有些虛弱的劍光,卻也沒有追上去。
二人自然都是無力再戰。
卿相的劍道自然不是很行。
但是他的劍很行。
所以那一劍之下。
二人神海都是受到嚴重的創傷。
長短劍化作懸薜玉,落在了卿相手中。
卿相緊緊地握住那塊玉,沉默的看向前方。
他的傷自然越來越重了。
也不知道前方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麼在等待著自己。
這裡應當已經出了黃粱地界。
再往前便可以越過大澤回到槐安。
回到南衣城,自然便可以安心休養一陣了。
總不至於自己也要像柳三月那樣剛回去就被自己人弄死吧。
卿相沉默的想著,咳嗽了許久,往雪裡吐了一口血痰,向前繼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