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高山上的黑袍與白衣
卿相倒有些後悔當時一口氣跑這麼遠了。
大道之境跑這麼遠,當然不是什麼大問題。
劍聖青衣年輕的時候還總往東海四十九萬裡跑。
但是卿相現在只是一個小道境的修士,雖然還有妖力,但是因為不知道黃粱那些癟犢子是不是還會找過來,卿相倒是沒有動用所剩不多的妖力趕路。
“媽的,一群欺師滅祖的玩意,別人要造反你就由著他們去唄,進來瞎摻和什麼?”
天下知名的大書生在山頂很是痛快地罵著娘。
一直走了很遠,卿相卻是突然停了下來。
在他的前方,一個並不算太高的小土丘上,靜靜地插著一柄劍。
劍是黑色的,插在樹下不知道沉寂了多少年的積雪裡。
劍沒有名字。
或者說曾經有過名字。
無名之劍。
人間很容易想到它來自哪裡。
卿相在土丘前停了下來,卻是輕聲笑了笑,說道:“原來不止我懸薜院出了這樣的人。”
沒有什麼勢力會是真正的鐵板一塊。
除非它只有一塊鐵板。
有人應該是躺在土丘的後面,大概是在看著星光,看著夜色茫茫與寥落的積雪。
“人間本來就不是永遠同流的。”那個人在白雪土丘後輕聲說道,“從一開始出生的時候世人便不是走在同一條路上,所以走到了最後,會產生分歧自然很正常。”
卿相併沒有看見那個人的樣子,從聲音來聽,應該並不算太老,但是也不會太年輕。
人間劍宗一千年裡有著太多的弟子。
卿相併不會全都認識。
於是他又重新看向了那柄劍。
劍也是陌生的。
但是一看便是已經用了很多年的劍。
大概出過無數次劍,劍體剛毅,劍身之上的劍意頗為沉鬱。
卿相什麼也沒有看出來,於是目光越過土丘而去。
可惜只看見了大片的雪色。
“所以你最後選擇了怎樣的道路?”
卿相抬手握住懸薜玉,開口問道。
那人卻是笑了起來,說道:“怎麼,你也想看看?”
卿相嘆息了一聲,說道:“那倒沒有,只是問一問,看能不能猜出你的身份,日後去叢刃那裡告個狀。”
“我覺得以師父的惰性,大概就算你真的猜出來了,也懶得去想他什麼時候收過哪些弟子。”
卿相沉默了少許,說道:“確實如此。”
於是高山之上沉寂了下來。
“這裡離冥河並不算遠,你能跑到這裡來,我也是找了很久。”那人輕聲說道。“不過這樣也好,前輩死後,倒可以少受些乘舟而行的顛簸。”
“你很自信。”
“是的,因為你受傷了,跌境了,但我沒有,我在人間安安穩穩地活著,然後提劍過來了。”
那人輕聲說著,終於在土丘後坐了起來,站起身來,卻是穿著一身寬大的黑袍。
所以縱使他轉過身來,握住了那柄黑色的劍。
卿相也沒有看到他的模樣。
唯一可以看見的,便是那黑袍之下無比年輕的手。
卿相目光長久地停留在那隻握劍的手上。
那人也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輕聲笑了笑,說道:“不好意思,讓你看見了。”
看見手而已,自然不會代表著身份的暴露。
但是那雙格外年輕的手,卻是意味著一些東西。
“原來你也是化妖之人。”卿相緩緩說道。
人間劍宗年輕一代弟子中,最有可能入大道的,便是陳懷風。
但是縱使他終日養生養生,也養不出這樣年輕的手來。
風霜吹過世人百年的生命,便會一點點刻下痕跡。
妖也會。
只是他們的壽命更長,於是那些痕跡的累積便會無比緩慢。
“化妖之人?”那人搖了搖頭,平靜的說道,“我本來就是妖。”
原來是同族。
卿相如是想著。
他與叢刃雖然都是妖,卻也存在區別的。
卿相誕生之時便是妖。
而叢刃原本是人。
而眼前這個不知是那一代的劍宗弟子,卻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妖族。
妖族當然很多。
但是能夠在人間嶄露頭角的卻並不多。
原生妖族之中,世人往往只能夠想起神河與卿相二人。
卿相嘆息了一聲,說道:“你這般天賦,不去人間揚名立萬,卻要在這裡做個小殺手?”
那人輕聲笑了笑,說道:“揚名立萬並沒有多大的意義。只是我難得有了一些想要追尋的東西。”
“是什麼?”
卿相很是好奇。
“此事自然不可說。”
那人平靜地說道,那柄黑色的劍已經被舉至了身前,劍意漸漸匯聚。
卿相自然也沒有再說下去。
手中懸薜玉光芒大作。
青紅色的長短劍再次出現在手中。
“前輩的劍不錯。”那人輕聲說道。
劍不錯,大概便是用劍的人差點意思。
卿相自然沒有在意,他本就是半吊子劍修,如果不是中了鬼術,大道境界跌落,也不會選擇用劍。
“所以你要不要迷途知返一下,我這柄劍說不定便可以送給你。”
卿相很是誠懇。
因為他並沒有把握在這種情況下戰勝這個不知道是叢刃那一代弟子的大妖劍修。
那人似乎有些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