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脂焚椒 作品

87. 第八十七章 纏落面紗





他忽然向前,輕輕將文清辭的腰擁入了懷裡。




文清辭的腰極細,幾乎一手便能掌握。




此時更是完全被謝不逢所錮。




伴隨著這個動作,謝不逢的臉頰緩緩地貼在了文清辭的腰腹旁。




他笑了一下,終於如實回答了這個問題:“是你當初留在太醫署的。”




文清辭:“……”




他瞬間忘了掙扎,一臉不可置信地問:“陛下知道那是什麼藥嗎?知道吃了之後有什麼後果嗎?您是一國之君,怎能用自己的身體,開如此大的玩笑!”




謝不逢輕輕搖頭。




微卷的墨色長髮隨著他的動作,從文清辭的腰腹上掃過,引起一陣戰慄,甚至差一點令他懷裡的人脫力。




文清辭用手抵在謝不逢的肩上,試圖將他推開。




但謝不逢卻像是黏在了他身上一般。




“玄月丹、赤火丹、離殞丹……”謝不逢喃喃開口,似是在回答文清辭的問題,“我知道,若不是因為我曾飲過你的血,早就死了無數次。”




那陣聲音伴隨著輕震,自腰腹傳遍文清辭的身體。




他忽然想起了那一本被謝不逢帶到漣和的《杏林解厄》。




……自己離開的這一年多的時間裡,謝不逢似乎是將自己留下的醫書翻看了一遍。




他並不是無知無懼。




而是明知故犯!




文清辭的語氣從未如此冰冷:“陛下,您瘋了嗎?”




不像“天慈”,神醫谷的其他毒藥,並不是無解之毒。




可是謝不逢將這麼多丹藥混吃,他就不怕真的出什麼事嗎?




在這一瞬間,文清辭已經飛快在腦內思考起了解毒的方法。




以及分析這幾味毒混用,會出什麼問題。




謝不逢沉沉笑了起來。




他從文清辭的臉上,看出了擔憂與焦慮。




他知道,自己病了。




自己的心中,生有魔障。




——他在這一刻向文清辭求救。




為保溫保溼,太醫署諸殿的牆壁,要厚於別處。




它矗立於此,將一切聲響隔絕在了殿外。




文清辭的耳畔一片寂靜,彷彿此刻整個世界上剩下了自己和謝不逢兩個人。




見謝不逢遲遲沒有開口。




文清辭總算忍不住道:“陛下,你……”




然而幾乎是同一刻,謝不逢便忽然抬頭仰望向文清辭,同時輕輕將手指抵在了他的唇上,將他的話攔在了唇邊。




“清辭,聽我說。”




“……我最後悔的,便是在去北地之前、在回雍都之後,沒有在第一時間,將心意與你道明。”




謝不逢的眼神,在一刻變得無比脆弱。




文清辭的心,隨之一空。




身著黑色錦袍的少年帝王慢慢起身,將文清辭緊緊擁在了懷中。




這個擁抱,不帶半點的情.色意味。




“我喜歡一個男人。”




“……喜歡上了一個叫文清辭的男人。”




這句話少年時的謝不逢也曾說過一遍。




但當這句話從已比自己高出整整一個頭還要多,甚至能輕易將自己抱在懷中的帝王口中道出時,立刻多了幾分難以忽視的嚴肅與認真。




謝不逢清清楚楚地說出了他的名字。




文清辭再也不能像當年一樣裝傻、逃避。




停頓片刻,謝不逢緩緩低頭,輕吻文清辭的發頂。




他終於徹底不再偽裝。




將那顆流淌著複雜血液的心臟,捧了出來。




“我對你有愛.欲,貪慾,甚至還有一些……卑劣的念頭。”




冰冷的手指,從文清辭微微發麻的左臂上劃過。




他說:“我想起了長原那一晚。”




“……甚至在那之後,還想對你做更加過分的事。”




文清辭的身體輕輕顫,他不由側過身,想要躲避。




但謝不逢卻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今天的謝不逢放肆至極,他再一次將唇貼到文清辭的耳畔,吐出了幾個自己從前壓根不敢在文清辭耳邊說,唯恐嚇到他、玷汙他的句子來。




謝不逢的聲音細如同呢喃。




但側殿實在太靜了,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地砸在了文清辭的心中。




文清辭努力開口,想要轉移話題。




謝不逢就像猜到他要做什麼一樣,直接將他的薄唇捂在掌下。




“宋君然一定沒有告訴你,當日我們為何在院內劍拔弩張。”




他笑了一下,閉上眼睛將那日發生的事通通說了出來。




剎那間,文清辭原本略微麻痺的左臂,如被火稍燎一般發起了燙。




謝不逢……他的確是個瘋子。




文清辭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他瞬間心亂如麻。




說完這一切後,謝不逢終於停了下來。




此時文清辭的耳邊,只剩了淺淺的呼吸聲。




沉默半晌,謝不逢終於將手放了下來。




他如釋重負般看向文清辭,在這一刻,道出了今日自己最終的目的:




“所以你……現在會討厭我嗎?”幽微的燭火,印在了謝不逢的眼底,他看上去小心又緊張。




謝不逢緩緩鬆開了文清辭。




“你對我說這些,究竟是想要做什麼?”文清辭努力調整呼吸,艱難問道。




那雙向來看不出什麼情緒的黑瞳,竟在這一刻清楚地洩露了主人的情緒。




不安、緊張、迷茫。




……謝不逢假若想逼自己救他,大可以將這一切藏在心底。




他為什麼要這樣說?




為什麼要告訴自己這一切。




“只是想告訴你,你方才想救的,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我很危險,有很多卑劣的念頭。除非身死,都無法放下執念。”




“我怕我……做出什麼令你厭惡的事來。”




例如去松修府,直接派大軍在山林中尋到神醫谷所在。




他怕自己真的失控。




怕理智的囚牢,困不住心中的瘋狂的野獸。




說到這裡,謝不逢的心竟不由一痛。




只要一想到“文清辭厭惡自己”這個可能,他便無比緊張,無比害怕。




謝不逢注視著文清辭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若你厭惡我,不想再見到我。今日甚至隨時都可離開雍都,我絕不會阻攔、干涉。待我自食惡果、毒發之後,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人會牽絆你的自由。”




“至於今日的一切,你便權當我是任性吧。”




文清辭的聲音無比干澀:“為何說是任性。”




謝不逢的目光向北方落去。




他說:“當初攻打北狄的時候,我有無數次差點戰死於沙場。”




“彼時我並不害怕,只是……有些遺憾。”




文清辭的目光,終於迎了上去。




他聽謝不逢說:“遺憾死之前都不能見你一面,再同你好好告個別。”




說話間,這位年輕的九五之尊眼中滿是眷戀。




“所以,假如你真的厭惡我,再也不想見到我。”




“那麼不要躲,也不要再不告而別,好不好?”




“就在今日,同我好好地道個別。”




這一瞬間,文清辭突然忘記了怎樣呼吸。




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眼圈也在頃刻間泛紅。




從醫一世,文清辭從未懼怕過“死亡”。




甚至曾日日與死亡相伴。




他以為自己早能坦然面對這個問題。




同時能坦然接受,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死亡”的結局。




可是這一刻。




在謝不逢話音落下的那個瞬間。




文清辭卻忽然想明白了今日的第一個問題。




——自己不想讓謝不逢死。




哪怕他說了這些,自己也同樣不想他死。:,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