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安 作品

第132章 順天應命者悲,逆天改命者死

  既然盜墓賊是從村外河水裡撿來的,那麼應該就是來自這附近一帶的哪個古墓裡了,然而一直沒新進展。

  倒是盜墓賊捱過傷勢最重,一直高燒不退的頭兩天後,人終於退燒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晉安每天堅持渡髒炁的關係,即便那麼重的傷勢都能挺過來。第三天清晨,村醫欣喜跑來通知晉安和老道士,說人醒了。

  “二位要有心理準備,你們的朋友雖然人是醒了,但好像高燒太久,人出了些問題……”

  村醫欲言又止說道。

  “他好像不會說話了,也忘記以前的事了,有點像是腦子給高燒燒壞了。”

  這意思是腦子燒成傻子了?

  晉安和老道士進入滿滿都是中藥味的屋子,看到上半身纏滿麻布的盜墓賊,坐在床上一動不動,臉上沒表情。當聽到動靜,看到有人進來時,他的眼珠子也會跟著轉動,看一眼門口方向,看著並不像是傻子的那種渙散目光。

  但人就是一直坐著不動。

  一言不發。

  沒有喜怒哀樂。

  像截木頭人。

  你問他餓了嗎?渴了嗎?有沒有哪裡痛哪裡不舒服?他不會主動回應你,可當村醫遞過去藥湯和清淡稀粥時,他懂得自己進食,也懂得拿筷子喝粥。

  人一點都不傻。

  就是木楞得像個木頭人,你不主動喊他幹什麼,他能一動不動的發呆坐一天不動。

  如果問他身份,記不記得以前事,為什麼會落水,後背的傷是怎麼回事,盜墓賊又沉默不語,像是失憶了又像是天生啞巴。

  晉安無語了。

  他們這跟救了個鹹魚幹有啥區別?你要不去主動翻動下這條鹹魚,人家都懶得動彈一下。

  既然人已經救回來,晉安和老道士打算繼續上路了。

  他們跟盜墓賊道別一聲,然後留下些散錢,準備上路,能救人一命已是晉安善舉,不可能還把對方帶在身邊。

  可哪知。

  剛道完別,晉安和老道士才剛出村,一直木楞跟個木頭人不會主動動彈的盜墓賊,居然主動跟了上來。

  看著主動跟上來的盜墓賊,老道士樂了:“小兄弟,看來他也不是真傻。”

  “你走吧,不要跟著我們了,我已經有兩張嘴要養,再多一個人養不起了。”晉安朝盜墓賊回絕道。

  老道士:“?”

  傻羊:“咩。”

  結果,晉安、老道士、傻羊才剛走,這位木楞盜墓賊又跟上來,他們停,盜墓賊也停。

  他們繼續上路。

  盜墓賊也繼續默默跟著。

  怎麼趕都趕不走。

  見對方這是打算碰瓷賴上自己了,晉安無語問對方:“你為什麼一直跟著我們?”

  哪知,一直是啞巴,不說話的盜墓賊,這回居然開口說話了,並不是啞巴。httpδ:/m.kuAisugg.nět

  “師父。”

  盜墓賊朝晉安喊道。

  晉安:“?”

  老道士:“?”

  這一口師父,喊得晉安頓時發懵啊。

  老道士則是一臉震驚的看著晉安,想不到小兄弟你還是位深藏不漏的盜墓賊,老道我一雙閱人無數的火眼金睛,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晉安暫時沒搭理不正經的老道士,因為隨著死人臉盜爺喊完他一聲師父後,那種熟悉的大道感應再次降臨了。

  晉安這下是徹底懵了。

  “你剛才喊我啥?”晉安再次求證道。

  “師父。”

  盜墓賊第二遍喊道。

  果然。

  晉安欣喜。

  那並不是他的錯覺。

  果然真的有熟悉的大道感應再次降臨他頭上。

  晉安對自己一個望氣術,陰德數——

  一萬六千一百零四。

  其中有一千陰德是走陰斬棺材寺廟裡舊身所得。

  雖然白棺內那位兇主的舊身厲害,但實力已經削弱絕大部分,相當於是品級下降了好幾個品次,所以晉安斬獲的陰德不多。

  棺材寺廟除魔貢獻的陰德不多,反而是在顛覆昌縣全城的那場滅頂之災裡,他救人獲得的陰德佔了大頭,足足有一萬多。

  扣掉他原本還剩下的二陰德,等於是木楞盜墓賊每喊他一次師父,他就能獲得一陰德。

  晉安這下是真懵逼了。

  喊人師父也能拿陰德?

  “老道,你喊我一聲師父試試看。”

  老道士自然是打死不喊,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小兄弟你這是要佔老道我便宜呢?

  晉安倒是沒強迫老道士一定喊他師父,他陷入沉思。

  “莫非是這撿來的盜墓賊,知道是我救了他,所以心誠則靈,每喊我一聲師父,都是一次發自肺腑的感恩,都是一次陰德?”晉安在心裡想到。

  “可又不對啊,我晉安一向助人為樂,向來都有我為人人的高尚覺悟,平日裡也沒少被人感謝,為啥別的人就沒陰德?所以說…應該是除了心誠則靈,誠心十足道謝外,還跟這位盜墓賊的活人死相體質有關?”

  若說起這位盜爺跟普通人有啥不一樣的,那就是活人死相體質了。

  按照老道士所說,這活人死相體質,是從小吃屍肉長大的,所以體內死氣堆積嚴重,不止積聚了一具屍體的死氣,而是多具屍體的死氣,甚至是上百具,難道是因為盜墓賊一次感恩,等於上百人感恩?

  晉安一時沒頭緒,但管他的呢。

  有陰德,就說明是心誠則靈,這位盜墓賊並不是另有心機接近他,而是的確是真誠感謝他,就是他的感謝挺別緻的,一口一個師父……

  在這一刻,晉安突然覺得,自己白撿一個徒弟,也不像是那麼難以接受了。

  “徒兒,再喊幾聲師父聽聽。”

  “師父。”

  “師父。”

  “師父。”

  晉安喜得眉開眼笑,越看眼前這位失了憶的死人臉盜墓賊越順眼。

  老道士震驚了。

  這鬧啥呢?

  剛才小兄弟你明明還一臉趕都趕不走的嫌棄,現在咋突然就師徒感情深厚上了?

  “徒兒來,見過你師兄。”

  晉安已經完全接納下這位半路撿來的盜墓賊了。

  “大師兄。”

  “三師弟。”

  盜墓賊喊山羊大師兄。

  喊老道士三師弟。

  老道士差點沒被自己一口口水噎死:“為啥老道我是三師弟?老道我還不如一頭羊!”

  盜墓賊如木楞的木頭人,臉上沒有喜怒哀樂:“因為大師兄救過我一命。”

  老道士:“?”

  老道士心態無法平衡了:“幾天前把你救回來也有老道一份功勞,是老道和小兄弟把你從河裡救起來的。”

  這分明是在罵他老道連禽獸都不如呢?

  盜墓賊就好像沒有喜怒哀樂一樣的殭屍臉,一問一答的簡短四個字回答:“我忘記了。”

  老道士頓時蔫頭耷腦了。

  接下來一路上,老道士都有些失魂落魄,他一直想不通為什麼自己活得還不如一頭羊?

  山羊是大師兄,老道士是三師弟,盜墓賊自然就是二師兄了。

  “徒兒,你有沒有名字?”走在官道上,晉安問撿來的木楞盜墓賊。

  搖搖頭。

  “那你還記得以前記憶嗎?”

  還是搖搖頭。

  晉安想了想,道:“是人總得有個名字,那以後就叫你削劍吧,撿你的那天,你手裡一直握著把斷劍不放,以後你就充當一名江湖劍客的身份,別讓人知道你以前是幹盜墓的,盜墓是死罪。”

  “削劍,你為什麼喊我師父?”

  晉安心中一直很疑惑這個問題。

  已經有了新名字的削劍,臉上依舊是沒有喜怒哀樂表情:“我心裡好像一直有個聲音,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人,叫師父,這個世上最值得關心的人,是師兄師弟。”

  “所以師父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大師兄和三師弟就是我最關心的人。”

  削劍這次難得說得很鄭重。

  一直為自己不如一頭羊而悶悶不樂的老道士,這回聽了削劍這句話,頓時臉上重現老菊花般笑容。

  削劍一看就是有大本事的盜墓賊,那可是萬中無一的活人死相,能被這種神秘大高手當貼身護衛,起碼以後誤入個活人禁地、藏屍洞、萬人坑啥的,不用擔心會豎著進去然後橫著出來了。

  天下那麼多陰氣重的禁地,何愁去不得?

  “徒兒,再喊幾聲師父聽聽。”

  漫漫官道,只聽師父,師父…不絕於耳。

  ……

  如果前往州府,一共有兩種路線可走。

  一是舟車勞頓的旱道。

  一是更便捷的水道。

  數日後,三人一羊在鄰縣渡口,順利搭乘上前往州府的桅杆客船。

  現在雖然已經入春,但江上的風依舊大,所以客船甲板上並沒有幾個人。

  晉安因為待不習慣狹窄空間的船室,所以他是少數不多站在甲板上的人。

  而削劍也一直跟著晉安。

  晉安看著眼前的波瀾壯闊江面,忽然心有所感,想要吟詩一首。

  可晉安絞盡腦汁後才突然醒悟發現,他不是文抄公,也沒有滿腹的唐詩三百首,憋了半天最後才只憋出一首兒歌——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咚!

  忽然,船身像撞到什麼東西,船身猛的一震,撞擊力道很大直接都把載滿了人的客船撞得打橫在江面上,也把剛準備吟詩一首的晉安給硬生生撞憋回肚子裡。

  這時船上驚慌叫聲四起,不少船客跑出船艙,跑上甲板慌張問船員怎麼回事?是不是船觸礁了?

  晉安倒是看清了,他們船底碰到了什麼,那是一根斷木,而且斷木還新鮮,像是剛被衝進水裡的。

  這個時候,因為有些暈船,在船艙裡暈暈乎乎睡覺的老道士,也急火火的跑上甲板找晉安。

  當晉安說是船底撞到一根橫木,老道士這才鬆了口氣。晉安這時才知道,原來老道士是個旱鴨子,這輩子最怕落水游泳了,老道士擔憂了一路。

  不久後,這條客船繼續往府城方向航行。

  可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越是往府城航行,江水裡橫木,斷木開始明顯增多起來,船身時不時不小心輕震下。

  讓本就暈船的老道士,更加暈乎乎了,晉安讓老道士趕緊躺在船艙裡別動了,人越是活動,只會暈船越厲害。

  直到這天,距離州府僅剩最後一天路程時,船突然停在江中心不再前行了,前方去不了了。

  附近有好幾艘船都被一條官府小船攔截住,此時一艘艘船隻橫在江面上,隔絕外人駛入。

  “怎麼回事,怎麼鎖江了?”

  “好像是官家的船攔在了前頭。”

  此時,那條官家的小船上,站出來一名州府當地的官吏。

  “諸位,前方江岸兩邊發生山石滑坡,江道堵了。那些被泥石流衝下來的斷木、樹枝,現在全都堵在陰邑江前方最狹窄的拐彎處。”

  “現在我們水師正在全力配合州府,清理江道,大概還有一天時間就能清理完,明日應該就可恢復通航。”

  對方說話客客氣氣,倒是沒有什麼官家豪橫氣,所以各家船上的船客、商人情緒,很快被安撫平靜。

  ……

  夜色漸沉,江面吞噬月光,倒映出濃濃黢黑的水面,似乎正應了那一句話,月黑風高適合殺人夜。

  江面上的船身隨著水浪上下起伏,左右搖晃,第一次在船上嘗試神魂出竅的晉安,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終於靜下心來。

  忽然感到身子一輕,彷彿輕如鴻毛,晉安頭一次在水面上神魂出竅成功。

  晉安環身一看四周,狹窄的小小船室內,老道士呼嚕聲震天,削劍被吵得睡不著正發呆坐著不動,而他佯裝睡覺,臉朝船壁的熟睡著了。

  山羊自然不在這裡,它正跟其它牲口待在艙尾區。

  就算晉安想帶山羊過來,船家也不會同意,畢竟這一整艘客船並非只做晉安一個人生意,牲口身上的濃重體味,會影響到了其他客人。

  晉安神魂飄到自己肉身頭頂上方,然後從虛壓著的手掌下,取出兩張黃符,正是六丁六甲符與五雷斬邪符。

  當兩張黃符貼身,那種被神道氣息溫養的神魂暖烘烘感覺又回來了,神魂不再冰冷。

  接下來,晉安神魂飄蕩,飄到艙尾區,找著了山羊。

  當找到山羊時,晉安頓時樂了,山羊暈船暈得厲害,吐得七葷八素,再沒力氣鬧騰了。

  晉安神魂繞客船一圈飄蕩,見船上並沒有其它狀況,這才神魂飄出,朝江水淤堵方向飄去。

  他打算看看這次山體滑坡嚴不嚴重,明天能不能疏通水道,如果不行,那他就只能改水道走旱道了。

  說來也是巧了,晉安飄出沒多遠,居然碰見了白天見到的那名官吏所在船隻。

  即便入夜了,這些官府的人,依舊盡忠盡職的守在江面上,防止夜裡視線昏暗,有不明真相的船隻誤入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