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為妾

 日落黃昏,從四阿哥府上走出的時候,墨濘挽著我的手,不發一言。她莞爾的對我一笑,便上了八阿哥府上的馬車,走遠了。

 胤祥將我扶上來時的馬車,亦對我淺淺笑著不說話。

 胤禎在一旁瞧著,呆呆的空放著目光不言語。這彷彿一出無聲默劇一般的場景裡,我們各懷心思,各盡思量,像是已經有什麼註定般,揚揚灑灑的在我們中間散開,滲進周圍的空氣中,靡靡不斷絕。

 卻是九福晉,上馬車前,走到胤禎的旁邊,安然的對他道,“十四弟,九嫂等著喝你的喜酒。”說完,她亦拿含水的雙目望向我暖暖的笑著。

 我卻是擰著眉毛望著她,這位九福晉,性子溫婉沉靜,賢淑柔雅,不甚多言,在皇子福晉間也是最沉默寡言的一個,可今日這場景人人都瞧得出,我和胤祥有情,她卻獨獨堅定的向著胤禎,這位九福晉,確像是個謎一般女子。

 九阿哥從旁走來,如風俊朗的面容上掩不住的笑意道,“挽吟,你竟和自家爺唱對臺戲麼?爺我可是拿《千里江山圖》賭十三弟啊。”

 九福晉淡淡的朝九阿哥一笑,旋即又望向我,對著胤禎道,“挽吟不賭,只等著喝喜酒。”

 胤禎似也是滿腹狐疑的望著九福晉,終究是滿眼笑意,道,“果真九嫂平日不言語,卻是一語中的,大婚之日,十四定親自逢酒相敬。”

 九福晉點點頭,便淺笑著轉身上了馬車。我盯著面前霜白色的身影轉身離去,心底卻在嘆道,挽吟,這名字便當是個奇女子吧。

 回宮的馬車上苡蕘一言不發,似是在剛才在宴會上她便沒說一句話,只是端莊嫻柔的坐著,維持著她名門淑媛的形象,彷彿那個對著別人吐露愛意的男子不是她愛的人一樣,就那麼保持著風姿坐著。

 我不相信她的心中沒有一絲感觸和彆扭,我不相信這世間真能有人瞧著自己愛的男人和別的女子情深意切,還能由衷微笑著說恭喜。

 所以我突然間覺得她亦是那樣可怕的女子,連哀慟都能隱藏的這樣好的人,心中藏著的萬頃溝壑才廣袤的嚇人。心底一嘆,終究是渺渺無音。

 十月初一,康熙率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祭天壇,康熙一身明黃色的龍袍走在最前,四阿哥亦穿戴朝服跟在後,胤祥和胤禎都還未曾有官職,但仍舊是錦袍華服跟在四阿哥兩側,一派皇家的貴氣顯露無疑。

 直到此刻,我才那樣明顯的意識到,縱使胤祥溫柔善良,胤禎霸道自負,可是亦掩蓋不了的就是他們身上那呼之欲出的胸懷天下,壯志豪情。

 我終於明白,他們這樣的絕代風華,除了這江山萬里,天下縱橫外,又有什麼配得上他們恢宏壯闊的人生,又有什麼值得他們放手拼搏?所謂與一生一世的愛情,加在他們身上,倒像是潦倒了他們罷了。

 十月初一那晚,康熙宿在京郊的昌平湯泉行宮內。康熙閒來無事,便喚來四阿哥對弈。

 苡蕘將棋局擺上,康熙執黑,四阿哥執白,兩人對了起來。

 我本就是個半吊子,再加上康熙和四阿哥棋力高卓,到後來我竟是看都看不明白了,便不甚用心了。

 康熙卻是盯著棋局,不瞧我,卻突然說一句,“丫頭,仔細瞧著,朕如何破老四暗龍。”我一下子抖個機靈,便開口問道,“皇上這話像是此局定勝了吧?”

 康熙只微微的笑著,不言語。一旁瞧著的十三悄聲對我道,“皇阿瑪已經有四五年未曾輸過,此局亦定是必贏。”

 我亦悄聲的對胤祥道,“那該是四阿哥棋力不佳,未必皇上棋力如此驚人。”

 胤祥聽了,倒是挑著眉毛頗是吃驚的瞧著我不言語。四阿哥亦面無表情的瞟我一眼,又自顧自的專心落子。

 站在我左手邊上的胤禎,卻是對我道,“四哥的棋,自是我們兄弟間最出挑的。這局若是換了我,十四五子前就已敗了。”

 我白一眼胤禎,不再言語。終於是康熙,對著我說一句,“丫頭,到後邊喚老八媳婦兒來。”

 我頗是一驚,脫口便問道,“墨濘姐也跟來了麼?”康熙“唔”了一聲,算作回答。

 我出了正殿,轉了三個迴廊,便在小廚房找到了墨濘。她正看著康熙的藥,瞧見我來了,便起身對我道,“可是皇阿瑪喚我了?”

 我點點頭,卻對她道,“怎的你也跟來了?前日在四阿哥府上還沒聽你說起。”

 墨濘嫣然一笑,道,“皇阿瑪遣了胤禩和九弟上河南辦差,我呆在家裡無趣,便央著也跟了來,好歹和你作伴兒。”

 我同她端了康熙的補藥,便往殿裡來,四阿哥果然已敗下陣來,他們此刻正閒話家常。康熙瞧見墨濘便道,“墨丫頭,你跟了老八已有幾年了,以前在朕跟前兒的時候,棋已學的不錯了,這些年和老八對局怎樣?”

 墨濘笑著對康熙道,“皇阿瑪不知,與八爺對棋,最是頭疼,我們互有勝負罷了。”

 康熙忖思片刻道,“那你勉強能和老四一較,朕記得以前你們總是對弈,也有好些年沒對過了罷?”

 墨濘目的一愣,瞥一眼四阿哥道,“是有許多年,不曾對過了。”

 康熙便笑道,“那今日便對一盤,朕也瞧瞧你可有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