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驚心

 我聽著小陳子一句一句的對我說十四阿哥這一個月來的生活,心裡沉沉的像堵了鉛塊般,我以為十四阿哥對我的情思源於他的愧疚,源於他不曾遇到過我這樣的女子,源於我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特立獨行,只是如磁石般吸引他的目光罷了

 。可如今看來,我想的似乎太淺薄了,他對我亦是至情至性。我在心中暗自感嘆,十四啊十四,你千萬不要繼續愛我,我寧願你如初見般懷著鄙夷和不屑的目光睥睨我,也不願你將滿腹情思付與我。你的情思太重,揹負了太多責任和道義的果斷,付與我只會付錯了人,你真的要帶著這烈陽般的愛情,糾纏著我們四個,至死方休麼?

 我無論如何都輕鬆不起來,沉沉的一步一步走向阿哥所。初夏荷塘裡微露尖角的紅蓮,伴著已如潑墨般油綠的碧草,夏日亦是我早晨望著的那個夏日,可是心情確在不是那般僥倖的固執,原來景色與心情,也是這樣瞬息萬變的所在。

 十四阿哥住在乾西五所的中央,足見他頗是受康熙的重視,院子並不大,只是院裡那兩株開的正好的合歡樹一下便吸引了我的目光。滿樹的翠碧搖曳在風中,暈開在期間的一抹抹緋紅,含羞似婉轉流鶯的少女的那微張的紅唇,並上那若有若無的清香,無限放大著日光爽人心脾的美景,而掩在花團錦簇的絨花合歡後的屋簷下的,是個放肆而無畏的少年,這是何等瑰麗動人的組合。

 我推門走進十四阿哥的寢房,已有兩位太醫在一旁替他把脈。我瞧見他安靜的躺在煙青色絲織緞面的衾被裹起的空間中,緊閉雙目,憔悴的如同蠟人,原本俊朗的面容上病意叢生,雙眉擰的緊緊的,似是跌入了沉沉的夢魘,牽動著全身的思緒,醒不過來。我朝太醫行禮,亦問起他的病情,只說是風邪入體,又淋了雨,才一併發了出來。

 我目的一驚,回頭對小陳子道,“他昨夜在哪兒淋了雨?”

 小陳子閃爍的目光,望著我緩緩的道一句,“爺在姑娘的窗外站了一整夜。”

 我的心目的一怔,那個恍惚中帶著溫暖的身影,竟是他,竟是十四阿哥?我嘆一口氣,清風撫過門外開的豔麗熱鬧的合歡,聆聽著我的嘆息,亦搖擺著跟隨。

 太醫留下藥方,囑咐了小陳子便走了,說是熬了藥再來,我坐在他床外的黃花梨木的三角曲腿圓桌邊等著他醒來。小陳子替我看了一杯茶,我撿起越窯的青瓷茶鬥品了一口,詫異的道,“是洞庭碧螺春?”

 小陳子笑著對我道,“姑娘果然是行家,爺說姑娘愛喝這個,便叫我將分來的碧螺春都留下了,還沒給姑娘送去,爺便病倒了。”

 我慘然一笑,心裡愈發沉下去,十四,究竟是從何時起,你亦關注起我的一切?我遣小陳子下去,交代御膳房熬些滾粥並兩個清爽的小菜帶來,他應聲便去了,一合門,便只在屋子裡留下了我和十四阿哥。

 每次我和他呆在一個屋子裡的時候,都覺得和這個世界割斷了聯繫,一道門閉住的是窗外的夏日清風和暖陽蟬鳴,留下的是一地的花落無聲。

 我環視十四阿哥的寢房,朝西的半間是他的書房,煙紫色的落地長簾將紫檀花雕木的全套的掛壁立櫃,和四方書桌同外間隔開,旁便架著一架十二絃的古箏,我倒是不知他竟也會彈琴的。書桌上仍鋪著的筆墨紙硯一片狼藉,張張白宣上印著一個個大字,上好的端硯歙墨湖筆襯得他的字愈發俊秀蒼勁起來,我定眼一瞧,是用歐體書的一闋《高陽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