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小崽崽是林意的軟肋, 只要有一點點希望，他都想去試試，希望從心底升起，倔強隱忍著眼淚的漂亮眼眸清亮耀眼, 攝人心神。　周墨像被燙到一樣, 飛速收回視線。　在主持人的催促下，祭酒拿起嘉賓們慘不忍睹的書法作品, 開始逐一評點, 翻過三張之後，祭酒還算和順的表情漸漸扭曲。老人長壽眉一跳一跳，連順滑的白鬍子都一抖一抖地, 顯然是氣得不輕, 痛心道，“這都是什麼。”　“這個三分, 這個兩分, ”祭酒吹著鬍子，一秒鐘就給一張打分, 好像再多看一秒都要被醜的眼睛疼, “一分, 一分。”　簡直辣眼睛！　大人們的醜作品打完分，他才拿出崽崽們的作業, 看著最上面沈照的字, 神色稍緩。　有了大人們的襯托，沈照風骨不羈、信馬由韁的“喜迎新春”就顯得格外可愛起來，你看這個“喜”, 奔放, 狂野！你看這個“春”, 真實地描寫出京北春天的沙塵暴的刺激！　祭酒笑呵呵地，一邊捋著鬍子一邊滿意地點頭，“九分，特別好。”　扣掉的那一分，主要是字裡行間凶氣悍然，氣勢逼人，掛在門上不像迎新，倒像是要辟邪。　拿到九分的沈照美滋滋的站到一旁，滿眼期待地給小北北讓出路來，“快給北北看看，我跟你說哦，北北寫的可認真了，而且，他拿的是自己親手寫的那張，可不是我幫他寫的哦！”　沈照巴不得自己親力親為，小崽崽只需要看著，嘴甜地喊哥哥棒棒就行，可誰讓他的小棉花糖是個誠實善良的好崽崽呢！所以，就算是小蟲子爬出來的“一”，也超可愛！　林北北翹著嘴角，兩枚小梨渦深深的抿出來，用兩隻小手捧著自己親手寫下的歪歪扭扭的“一”，恭恭敬敬地捧到祭酒面前，小眼神害羞卻灼亮，因為充滿希冀而閃爍著瀲灩璀璨的漣漪。　所有人都不由地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祭酒。　祭酒捋著鬍子，眯起眼打量著歪歪扭扭的“一”，沉吟片刻，老人一臉無奈地看向主持人，“我覺得態度比結果更重要，我很想給他打十分。”　“十分，就十分，”不等主持人思索，沈小照一錘定音，“北北十分，耶！”　秦輕也開心地鼓掌，“北北弟弟太棒啦！”　哥哥姐姐叔叔姨姨們鼓勵和肯定的眼神，讓林北北緊張的小心臟一下子落回肚子裡，得知自己的“蟲蟲一”竟然拿到了十分，淡粉色的嘴巴開心的咧著，露出一排細細的糯米小奶牙，咯咯地笑了起來。　主持人委屈道，“我們節目的意義就是寶貝們和家長們的成長，北北勇敢地自己寫字，還給老師打分，我肯定同意給寶貝十分的呀，哼。”　矯揉造作的樣子一下子將氣氛烘托起來，連祭酒都抖著白白的鬍子，笑得樂不可支。　在歡聲笑語裡，書法課環節結束，而這一節課，小北北靠自己的努力拿到了滿分！上學這件事，好像也沒那麼討厭了。　拿了滿分的崽崽高興地舉著自己的“蟲蟲一”跑向林意，他又高興又著急地，語無倫次地指著林意碩大的媽媽包，“放起來~放起來~”　林意會意，“好，爸爸幫你保存起來。”　“嗯嘛！”見爸爸領會了自己的意思，小花貓開心地跺了跺腳，然後噠噠噠地跑向自己的課桌，將沈照握著他的手一起寫下的漂亮的“一”，同樣像珍寶一樣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裡，“爸爸~爸爸~”　林意悟了，忙道，“好，小哥哥給你寫的也一起保存起來，寶貝彆著急，慢慢來。”　林意安撫著北北的情緒，打開隨身攜帶的“媽媽包”，將小孩子玩鬧一樣的兩張紙，很認真鄭重地疊好放在大包的夾層裡，溫聲安撫崽崽爸爸一定會保護好他的“蟲蟲一”。　小花貓眉眼彎彎，捧著爸爸的臉，響亮地吧唧親了一口。　他的大包裡沉甸甸的，裝得全是林北北的東西，包括沈照每次送給他的糖果，隨身換洗的小衣服，擦臉擦手的溼巾，滿滿當當的小藥箱……林林總總，看起來足足有十斤重。　而那個包他足足挎了兩天，除了第一天去古鎮落放在大巴車上出了意外，就一直包不離手，他不僅要拎著沉重的包，還要不時抱著小孩，半跪在地上跟他說話，隨時繃緊神經應對林北北突如其來的發病。　周墨心疼地想，家破人亡、孤身一人、被全世界拋棄的、曾經嬌生慣養任性張揚的林小少爺，是怎麼一步一步，帶著這麼一個累贅，煎熬了整整三年之久。　只是因為當了爸爸，這麼嬌氣纖瘦的一個人，卻能爆發出那麼令人欽佩的巨大力量。　平等、尊重、信任、疼愛——因為從來沒有得到過這些，遍體鱗傷的少年就將自己變成少年時最羨慕的那種父親。　周墨眼底發熱，沉默地撇開眼。　.　所有人的作品都打過分之後，祭酒起身敲響銅鐘，第二節課結束了。　課間十分鐘，林意忙著向祭酒諮詢那個老醫生的事，林北北開始還乖乖貼在爸爸腿邊，手裡拿著一包溼巾，等爸爸給他擦臉蛋，但他眼珠一轉，瞄到託著臉坐在臺階上曬太陽的沈照，小眼神忽然一亮！　林北北抱著小水壺，搖搖晃晃地溜到沈照身後，軟軟的小手捂上沈照的眼睛，甜甜地問，“哥哥！寶貝是誰！”　沈照，“……”　“是~~誰~~呀~~”沈照苦惱地皺緊眉頭，嘴角瘋狂上揚，學著小北北可愛的小尾音，拖腔帶調地，一本正經地逗崽崽高興，“難道是~~巴斯光年？！”　林北北甜甜地笑起來，“錯啦~~”　沈照嘿嘿笑，“那~那你肯定是迪迦奧特曼！”　錯啦，又錯啦！哥哥好笨！雖然沈照看不見，但林北北還是用力搖著小腦袋，小奶音著急地不行，“錯啦~是北北~”　“嗷~~”沈照抓著他的小手放下來，一臉驚訝地回過頭，看到一張咧著小奶牙的花貓臉，“原來是小花貓~~”　林北北樂不可支地跺著腳，小熊鞋發出響亮的吧唧吧唧聲，“哥哥棒棒~~”　他眨了眨眼，琥珀色的眼瞳滿是期許，猶豫了幾秒鐘，又甜甜地補上一句誇誇，“哥哥最棒喲~”　沈照被誇地飄飄忽忽，他抱著林北北在陽光曬熱的臺階上坐下來，看小北北嘴巴有點幹，就托起小水壺給崽崽喂水喝。　林北北抿著嘴巴，似乎想說什麼，但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水壺吸管，只能抱緊自己的小熊水壺，咕咚咕咚先喝幾口水，他盯著沈照乾裂出血的嘴唇，眼珠一轉，急忙將水壺嘴遞到他嘴邊，“哥哥~喝水~”　沈照心裡像融化的蜜糖一樣，受寵若驚地淺抿了一口，“北北真好！”　“哥哥最好~”林北北甜甜的彩虹屁隨即奉上，繼續用亮閃閃的小眼神，歪著腦袋，眼睛像藏著無數小星星一樣，期許地盯著他。　沈照不明所以，小崽崽就抽出一張溼巾，很乖很乖地給哥哥擦臉上的墨汁。　被狠狠暖到的沈照:……　小棉花糖這是怎麼了？不僅主動找他玩，捂上眼睛跟他做遊戲，主動喂他喝水，小嘴還甜甜地誇個不停，今日份的糖度簡直超標了！　沈照飄飄然地琢磨了一下，也抽出一張溼巾給小花貓擦臉，兩個崽崽互相給對方擦著臉蛋，沈照開心地說，“你是不是認識到錯誤了，特意來跟我道歉的？”　林北北驟然被反將一軍，腦袋一歪，懵懵地睜圓了眼睛，“欸？”　“你剛剛讓林叔叔收藏了你的蟲蟲一，還有我跟你一起寫的一，但你想想你忘了什麼，”沈照叉腰，“你忘了那幅‘喜、迎、新、春、’！”　“那可是我最得意的作品，每年過年的時候，我媽都要把我寫的‘喜迎新春’貼在家裡每個門上的！”沈照驕傲極了，“我幫你也寫好多好多，這樣你就可以貼滿你家門啦！”　沈照越說越來勁，拉起林北北的手就要往教室衝，一副今天一定要寫他個七八九十幅“喜迎新春”！　林北北急了。　他拽著沈照的手，渾身上下都抗拒地往後，撅著屁股用力和沈照拔河，“不要、不要！”　不要？一把小刀“biu”地紮了心，沈照委屈地夾緊了聲音，“那你為什麼一直誇我，還捂我眼睛，還餵我喝水？”　林北北委屈地撅著嘴巴，奶兮兮地，“哼，哥哥壞。”　小崽崽眼巴巴地看著他藏在襴衫下的褲兜，小眼神充滿了赤果果的暗示，小奶音卻有點不好意思地，小小聲提醒，“喵喵喵？”　沈照:……　他悟了！小崽崽這麼甜，原來只是惦記那三顆哄他喵喵叫的糖！根本不是想要自己的“喜迎新春”！可他又能怎麼辦，自己寵的崽，含淚也要繼續寵下去。　沈照小臉一垮，噘著嘴，不情不願地從褲兜裡拿出承諾過的三根棒棒糖，“我知道了，在你心裡，棒棒糖比我的喜迎新春都重要，哼。”　林北北被唬住了，不知所措地看著沈照，怯生生地急忙說，“要的，要的。”　要糖果，也要哥哥的喜迎新春！　沈照計謀得逞，邪魅一笑，心滿意足地拉著小北北跑回教室，十分鐘後，林北北懵懵地眼巴巴看著沈照大義凜然地將自己費勁千辛萬苦才討要回來的三根棒棒糖放進林意的大包裡，而自己真切拿到手裡的，卻只有懷裡滿滿一大摞龍飛鳳舞的“喜迎新春”。　林北北: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