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殷嶺西將藥碗擱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背。

    拂知睜開眼,眼中的茫然很快散去,看清自己現在的樣子之後,他驀的一僵,冷怒道:“你!”

    殷嶺西好整以暇道:“劍尊大人自己纏上來的,本皇可沒做什麼。”

    拂知脊樑骨處疼的厲害,昏迷的時候全憑藉身體的本能,如今醒來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如今這幅樣子,他幾乎是未著寸縷纏在魔頭身上。拂知攢足力氣,額頭冒出冷汗,慢騰騰的將自己從殷嶺西身上挪下來。

    殷嶺西卻驟然抓住了他的腳踝,摩挲了一下。

    他意味不明道:“劍尊大人還記得這裡是哪兒嗎?”

    黑色的床幔,角落妖豔的花,兇獸香爐,除了沒有鎖鏈之外,一切都很熟悉。

    這是他們第一次在夢境裡相見的地方。

    拂知抿唇不語,手指卻無聲的抓緊了寒玉的邊緣。

    殷嶺西挑眉:“好,換個問題,你來這裡,是為了殺我?”他自己掌心的腳踝,清瘦漂亮,非常適合讓人把玩,於是不自覺的加重了幾分力道。

    拂知垂眸,冷聲道:“當然。”

    “那剛才……”殷嶺西緩緩靠近,語氣曖|昧,“剛才我撞上你的斷塵劍的時候,你為什麼要躲開?”

    他指尖抵在拂知心口,感受著裡面急促的心跳,笑得蠱惑,壓低聲音道:“師尊,你心跳的好快,你分明就是愛著我的,是嗎?”

    撲通。撲通。

    身體的反應,任何時候也做不了假。

    拂知否認的話就這樣被堵在喉間,他心裡有一道聲音在不停的告訴他:你愛他。

    愛他愛到勝過一切。

    你會獻出一切給眼前這個人。

    翻湧的恨意一次次升起,又一次次的莫名消失,拂知閉上眼,在這兩種情緒的反覆拉扯中痛苦掙扎。

    他這副不說話的模樣,落在殷嶺西眼中,就是默認的情態,他眼睛一點點亮了,輕柔地將拂知抱到床上,額頭,鼻尖,下巴……一點點吻了下去。

    “劍尊大人…你是愛我的………”

    殷嶺西感受到他緊繃的身體,微微抬頭,“留在魔宮,陪著本皇。”

    他打開拂知攥緊的掌心,將自己的手指嵌了進去,十指相扣。

    “我們做些別的事情,轉移一下劍尊大人的注意力,讓反噬不那麼疼……好不好。”

    床幔慢慢的落下去。

    拂知身上剛披上的一件外衣也悄然被扔在了地上。

    殷嶺西不知道的是,他剛才用指尖抵在拂知心口感受心跳的時候,自己的心跳,比拂知還要急促。

    他照顧到拂知身上的傷還沒有癒合,比往常任何時候都要溫柔。

    百轉千回,絲絲入扣。

    鎮骨的氣息隨著殷嶺西的侵入漫進了拂知的體內,不知過了多久,他脊樑骨上的劇痛慢慢緩解,冰涼的體溫也開始緩緩迴歸正常。

    拂知身上灑的藥汁都進了殷嶺西嘴裡。

    他又去咬拂知的唇,拂知只嚐到了滿嘴的藥香和苦澀。他偏過頭去,表示拒絕。

    殷嶺西低低的笑,胸膛微微震動,聲音愉悅而沙啞:“拂知,留在魔族,本皇永遠不會辜負你的。”

    拂知眼神微微迷亂,他想拒絕,卻被他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清冷的眉宇間滿是隱忍,下唇都咬出了血,一開口就是支離破碎的低吟呻喚。

    殷嶺西滿意的笑了,捋了捋自己微溼的頭髮,舔舐拂知小臂上已經結痂的傷痕。力道很輕,恍惚間,給人一種溫柔的錯覺。

    漫無邊際的疲倦襲來,拂知被折騰了許久,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

    ……

    殷嶺西從寢宮內走出來,魚鷹已經在外面候著了,見他出來忙上前一步:“少皇殿下,長老們已經在議事堂等了許久了。”

    他不經意間看見自家少皇脖頸上的些許紅痕,當即低下了頭。

    “嗯,”殷嶺西眉眼滿是慵懶和饜足,他應了一聲,“走吧。”

    議事堂。

    殷嶺西神色不明的坐在首位。

    兩旁的諸位長老爭執聲不絕於耳:

    “少皇殿下!那拂知既然主動送上門來,我們就應該趕緊行動,將至淨骨挖出來才是!”

    “呸!你個老東西,至淨骨若非自願挖出,就全毀了!”

    “那人不是身上有歡情蠱嗎?!老夫的意思是,讓少皇殿下將那骨頭騙過來!”

    “他今天闖進來的時候,可不像是被歡情蠱完全控制的樣子!萬一蠱蟲失效呢?!後果誰來承擔?!要我說,就用移骨之陣,趁人昏迷的時候,將至淨骨轉移出來!”

    殷嶺西頭疼的揉了揉額角,沉聲道:“別吵了。”

    議事堂頓時安靜下來。

    殷嶺西看向左側一名帶著半塊面具的長者:“黃長老,你說的移骨之陣?”

    黃長老忙起身道:“回少皇殿下,我等翻閱古籍許久,發現有一個法子可以直接將至淨骨轉移出來,無需至淨骨的主人同意。”

    “哦?”

    黃長老道:“將身懷至淨骨的人放在移骨之陣上,加以施法,就可以將至淨骨完好無損的取出來。”

    殷嶺西眉頭漸漸皺緊,指尖敲擊著桌面,他問:“上古法陣那裡還能穩定多久?”

    “這……”

    “回殿下,上古法陣如今還算穩固,但是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突然爆發,畢竟千年之期就快到了。”

    殷嶺西眼中閃過一抹煩鬱,“移骨之陣除了剔骨之外,還有別的傷害嗎?”

    黃長老道:“這個當然……”

    旁邊的人悄然對他使了個眼色,黃長老一頓,話鋒一轉:“當然不會。”

    殷嶺西陷入沉默,半晌,他道:“移骨之陣可以只取殺骨嗎?”

    “這個……”黃長老沉吟道,“可以,取骨的時候注意些就是了。”

    議事堂之中一片安靜。

    許久,殷嶺西吐出一口氣,起身道:“本皇知道了,爾等去準備移骨之陣,等上古法陣再起波動……就取骨。”

    ——

    拂知醒來的時候,他正被殷嶺西攬在懷裡。

    他試著動了一下,果然體內的靈氣已經被封住了。

    “醒了?”殷嶺西低頭,笑了笑,“餓了嗎,我讓人準備了吃的。”

    拂知冷冷的閉上眼。

    殷嶺西也不惱,反而捏了一塊糕點,“要我餵你嗎?”

    見拂知仍舊沒有反應,他挑了挑眉,悠悠道:“看來是不餓,應當是本皇昨晚不夠努力,所以劍尊大人現在才不餓,要不然本皇現在再努力一下?”

    “你…咳咳……”拂知一口氣卡在喉間,悶咳不止,殷嶺西順著拍了拍他的背,聲音含笑:“還吃嗎?”

    拂知終於慢吞吞的接過了他手中的糕點,皺眉吃了一口。

    “這就對了。”

    殷嶺西看他吃了一半,忽的從床榻上下來,蹲在床前,扯過拂知的另一隻手握在掌心,輕輕喊了一聲:“師尊。”

    拂知渾身一僵。

    他望向蹲在床邊的青年。

    殷嶺西眼神很複雜。

    歡情蠱的影響有多大,自拂知刺他那一劍之後,他就再也不敢確定。所以他寧願選擇移骨之陣這個相對穩妥的取骨法子。

    他摩挲著拂知的手腕,要是可以,他真的不想取骨,就這樣將這個人困在自己身邊,永生永世。

    取骨之後,拂知定然會恨他吧,但是沒關係,他會將那段記憶全部封印,編造一個虛假的,讓這個人永遠都愛他,即使這份愛是假的。

    殷嶺西溫柔的看著拂知,“師尊,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拂知愣了一會,隨後想抽回自己的手,卻反被握的更緊,他擰眉:“鬆開。”

    殷嶺西像是沒有聽到,“師尊,我潛入天衍宗,是因為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你了,但你我二人的身份……所以後來才進了天衍宗,這樣才能靠近你。”

    他歉疚道:“我沒想到魔族表示喜歡的方式,在修真界會……”

    拂知唇邊浮起一抹譏嘲:“東鶴山也是?”

    他自知現在走不了,將手裡的糕點仍在一邊,面無表情的抽回自己的手,重新躺了下去。

    殷嶺西看著他,低低道:“師尊,對不起,我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我會讓你看到我的態度的。”

    他說到做到,真的擺出了認錯的態度。

    接下來的一個月,拂知過的無比滋潤,不僅有‘和諧’的□□生活,還有無數的美食供應,他只需要在月圓的時候演一演難受的樣子,平常的時候冷著臉色。

    稍微咳嗽一下,就有數十名魔醫候著把脈,還能在殷嶺西不在的時候看看話本子,日子過的舒心極了。

    直到最後一個話本子看完,拂知才在阿軟的嘮叨中慢悠悠的開始下一步計劃。

    ……

    拂知眼睛被蒙著,他冷淡道:“去哪?”

    殷嶺西牽著拂知的手往魔皇宮殿後方走去,聞言笑了一下:“師尊到了就知道了。”

    兩人穿行在曲折的遊廊裡,漸漸的,拂知聞到了一股桃花香。

    殷嶺西終於停下來,轉身看著拂知,低聲道:“我們到了。”

    他解下拂知的眼罩。

    拂知睜開眼。

    一片緋色的桃林在柔和的月光下映入眼底,無數的桃花紛紛揚揚落下,勾勒出靜謐而純粹的夢幻之境。

    殷嶺西在旁邊一顆桃花樹下挖了許久,終於挖出來一罈酒,他抬手擦了一下臉,印了道可笑的泥印子。

    他轉了轉手裡的這壇酒,回身笑道:“師尊,這兒還有桃花酒!”

    拂知看著他,微微出神。

    青年在樹下朝他笑的單純樣子,一瞬間和記憶裡少年重合。在這漫天桃瓣中,拂知竟覺得這種場景,像是往常發生過無數次,他下意識的向前一步。

    殷嶺西眼睛一亮,起身大步過來,將拂知拉到旁邊的涼亭上。

    他親自斟了一杯酒,清冽的酒香瀰漫開來:“師尊喝一杯。”

    見拂知仍舊是往常那副拒絕的樣子,他臉上漸漸浮起一抹苦笑,緊接著臉色微白,慌忙的將酒罈放下,捂唇悶咳了起來。

    拂知看過去,竟看見了他從指縫間滲出來的些微血跡,頓時一驚:“你……”

    殷嶺西罷了罷手,匆匆將掌心的血擦了一下,啞聲道:“我沒事,師尊,”他勉強笑了下,“抱歉師尊,今日一直在準備桃林,忘記吃藥了。”

    “……你到底怎麼了?”拂知聲音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