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鹿 作品

270 不入虎穴 針鋒相對,宗主出關……




    “與其擔心朋友,不如擔心你們自己,花葉派弟子,再怎麼也有個努力的方向,你們兩個外人,要接觸到水意天闌,才是真正的難之又難。”



    人家自己家的異象,憑什麼給外人參悟?



    “這就要看你了呀。”



    這話說得白為嘉糊塗,但看著面前少女言笑晏晏的模樣,她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你們要做什麼,要我交代的,我都交代了!唔唔!”



    練氣六層的同齡人,傅長寧拎雞崽一樣拎了起來,禁言術和定身法兩個法術扔下去,白為嘉就如同僵著高挺著脖子的雞,一動也不動了。



    兩人帶著人出去,望著外邊蒼莽無際的山野,也不禁感慨,這人是真能躲。



    光是她們來之前找人,都找了大半天。



    之所以能這麼快,還是因為有云寄書去門內打聽消息,回來通風報信,告知她們花葉派已經搜查過的區域,相當於,她們已經提前排除了所有錯誤答案,走在了花葉派前頭。



    又有投石問路這個作弊的法術,這才捷足先登。



    白為嘉別的地方都不能動,唯有一雙眼珠子,拼了命眨啊眨,幾乎快瞪成了個球。



    兩人示意她去看外邊,“神識能擴散嗎,看得到那些山林間的人嗎,若不離開花葉派屬地,你以為你能躲多久?”



    神識離得越近,探查得越細緻,幾十裡外探過來的,也許她能輕鬆躲避掉,那十里內,幾里內,甚至十丈以內呢?又該如何去逃掉?



    白為嘉一下成了喪氣的球。



    過了會兒,她又振作起來,繼續狂眨眼。



    “想說話?能確保安靜嗎?能的話眨三下。”



    白為嘉迅速眨三下。



    禁言術截,她長吐一口氣,不忘壓低聲音,“所以你們要帶我去哪兒?去找代宗主嗎?”



    她心裡既忐忑又害怕,事發之後,她其實並不是當即就離開了的,可代宗主並沒有派人來找她。後來她為了躲避花松風那邊的人的搜查,這才不得不躲遠。



    代宗主究竟是如何看她的呢?



    她毫無把握。



    可惜,沈愛池出聲打破了她的幻想。



    “你想得倒美,你自己去找代宗主認錯服軟,當然沒問題,但我們壓著你去,那成什麼了?”



    挾恩圖報?還是手握把柄,企圖威脅,居心不良?



    總之不是什麼好詞就是了,若再加上水意天闌一事,代宗主不得立馬把她們放進黑名單。



    “那你們要帶我去哪?”白為嘉悶悶道。



    “這個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花葉派近日,人心浮動。



    底層弟子無從得知上層的事,在眾弟子眼中,那些長老道君,皆是仙風道骨、德高望重的高人,是誨人不倦、溫和從容、強大莫測的師長,唯獨不是爭權奪利的小人。



    也沒有人會將這些事攤開在弟子面前,因為那意味著,將造成弟子們信仰崩塌。



    大家明面上議論紛紛的,仍是風月圖鑑失竊,以及宗主究竟何時出關,命不久矣究竟是謠傳還是真相一事。



    私底下,才會心照不宣對上兩眼,訴說著彼此的猜測:究竟是哪路神仙鬥法?



    是有人在刻意針對代宗主嗎?還是巧合?



    而涉及具體人選,和做了什麼,又都一頭霧水了。只知道,宗內一些事務在陸陸續續變更負責人選,瞧著像是權力的交接。但具體是哪派的人,一時也難以辨明。



    雲寄書這次回來後,能明顯察覺到外門風氣的浮躁,往日裡最受歡迎的長老的課,如今去的人竟佔不足五六成座椅,大多數人哪怕行走在路上,也是心不在焉,更遑論認真修煉了。



    起初,他並未說什麼。



    但這般過去三五日後,便忍不住有些擔憂。



    便是上層再如何變動,也不該影響到整個宗門的風氣才是。內門他不知道,也許那些修為高的師兄師姐會更有定力些,但在外門,是實實在在的影響到了。



    這般下去,不是好事。



    他已從傅長寧、沈愛池口中聽說了花陽道君一事,眼下也想知道,這種關頭,兩位宗主候選人,誰能更快注意到這個局面,又會是什麼做法?



    若是放任者當宗主,以小見大,此番事宜都不注重,日後,宗內風氣只怕會更加糟糕。



    同樣注視著眼前這一幕的,並不只雲寄書一個。



    而最終,出面的人,出乎了絕大多數人意料。



    居然不是代宗主,而是……花陽道君?



    已經隱隱聽說過花陽道君作風的不少人匪夷所思。



    “莫非,他只是私德有虧,大事上並無問題,反而行止有度,目光長遠?”



    和始終沉默,似乎在忙於和覬覦者鬥法,捍衛自己位置的代宗主對比起來,一切看起來似乎確實如此。



    慢慢的,越來越多人選擇了對花陽一脈的行徑默不作聲-



    九月十三。



    這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風月老祖降生之日,同時,也是花葉派每年舉辦花葉小會的日子,可惜今年,眼看著是舉辦不成了。



    花葉小會雖舉辦不成,祭拜風月老祖卻還是要做的,往年皆是由有空的長老舉行祭禮就成,今年不知是怎的,除去閉關和外出的,剩下的長老都心照不宣選擇了參加,以至於隊伍規模空前龐大。



    由於花宗主仍未出關,眾長老一番推辭之下,最後決定由同樣露面了的代宗主主持祭禮。



    祭禮過半,以花陽道君為首的花家一脈突然發難,指責代宗主掌代宗之職,卻未盡代宗主之責,只顧一味爭權奪利,放任門內風氣浮動,不予管教。



    同時,偏私親眷,放縱其踏入禁地,以致風月圖鑑失竊,之後仍不思悔改,將人放走。



    此已經不只是以親妄法,不盡職責了,恐實有傾覆宗門之禍,危害門派根基之心。



    眾人一時無言,只看向站立於最前方的代宗主,雲滁真人。



    和花葉派大多數相貌姣好的弟子不同,雲滁真人外貌只能說是平凡,便是洗經伐髓過後,也只是多了幾分仙姿逸氣,依舊稱不上漂亮。



    可她身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從容韻致,那種氣度風儀,遠比相貌更加吸引人。



    花陽道君都沒真身下場,雲滁真人自然也不會,自有擁護雲滁真人的長老,將其一一頂回去。



    門內風氣浮動是誰造成的?是誰將宗主大壽將至的消息放出去擾亂人心?



    風月圖鑑又是怎麼失竊的?是有人監守自盜,還是圖鑑當真長了腿成了精,竟能被一個練氣期小姑娘盜走?



    如此監守之人又該是何等失職廢物?又或者居心叵測,裡應外合,故意為之?怎的至今仍未見處理?



    一句接一句,花陽道君一派,當日負責監守禁地之人,當即氣了個仰倒。



    眼見雙方爭執不下,一群幾百歲的人了,竟吵吵嚷嚷,快鬧成了菜市場,不少常年閉門不出,自詡輩分高、修身養性的長老才真正是氣得臉色發白。



    門中風氣何時竟變成了這樣?



    互相攻訐,彼此藏奸,口舌為鬥,這還是他們記憶中那個雲淡風輕,虛懷若谷的花葉派嗎?



    自花老宗主閉關,原來門內不知何時,竟然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了嗎?



    若非還有一群闔目至今未曾開口的太上長老默默鎮壓,莫不是當場就能從文斗轉為武鬥?



    花陽一脈其實也是在試探眾人的底線,眼見事態發展至今,依舊無人出手阻攔,這才真正露出爪牙。



    “來人,給我把那個弟子帶上來,給在場的一眾長老看看,究竟是不是她偷的風月圖鑑!”



    一個面色發白,嬌秀玲瓏的少女被壓了上來,正是白為嘉。



    在注意到雲滁真人及其身邊人投過來的目光時,少女避開了他們的目光,她周身並無受過刑的跡象,可臉頰和手臂都清瘦無比,弱不勝衣,顯然這些日子並不好過。



    人群議論紛紛,有長老認出了這個弟子——白為嘉此時已經脫離了面對成、英二人的面容,變成了自己真實的樣子,她來外門一年多,自然有長老認識她。



    面對這些議論聲,白為嘉只是低垂著頭,不發一言。



    花陽道君面容文雅風流,面若冠玉,三十出頭,此刻依舊只是含笑而立,並不發言。



    由和他雖然站得不近,但誰都知道兩人關係的一位真人開口:“弟子白一一,你可認罪?”



    白一一,白為嘉的真名,亦是乳名。



    白為嘉父母去世得早,還沒來得及取大名,所以收養她的人家只叫她一一,長大後,隨她自己心意,姓了白。



    白為嘉頭也沒抬,聲音嘶啞。



    “弟子認罪。”



    人群中響起細微的騷動,有隱約知道白為嘉和雲滁真人關係的人,來回看著這對父女,或者說母女,卻見兩人一人面色無喜無悲,一人始終沒抬頭,沒有任何眼神上的對視。



    “細說。”



    “弟子於八月十五,中秋月圓之夜,潛入宗門禁地,企圖行偷竊之事,違反門規。”



    人群譁然。



    真人面色不動,只語氣裡帶上了些許痛惜之色,像是怒其不爭,“你既知曉違反門規,為何還要做下這等錯事?”



    “弟子糊塗,動了貪念,甘願受罰。”



    白為嘉像是已經認命,一力認下所有錯過。



    “糊塗!”一聲痛罵,那真人抬頭,目光炯炯,“罪證確鑿,諸位可還有異議?”



    “至於說這位弟子和雲滁真人的關係,這便不必我說了吧。”



    白為嘉的身份還真不是什麼隱秘事兒,堂堂代宗主,親自安排一個弟子進入宗門,自有無數人望風而動,有心人都能打聽出個章程。



    即便如此,依舊沒人接他的話。



    偶有細小的議論聲,也是幾不可聞。



    不遠處,花陽道君微微皺眉。



    他是花無仙花老宗主直系後裔,從出生起便順風順水,一路至今,突破元嬰,不過四百多歲,中間幾乎沒受過任何挫折,只除了百年前選拔代宗主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