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394. 拖累 我蠻夷也。

    冼敬也管不了他揹人說話,只要他別再鬧到外面幾天。冼敬自己另有事忙,他將帖子遞到了楊靜的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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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理,楊靜與冼敬應該相處不錯,實則二人相交不多。

    楊靜在家中接待了冼敬。

    看到楊靜的臉,冼敬的心中就是一寬。

    二人坐定,楊靜問道:“我觀兄面相,必是有事而來。”

    冼敬道:“正事,有事相托。”

    楊靜問道:“什麼事?”

    冼敬先盛讚楊靜在國子監中所做之事,感嘆道:“老師生前,也有這樣的想法,只可惜天不假年,事務又多,竟未能做成。他老人家泉下有知,想必也是欣慰的。不知國子監中,可有賢才以繼前輩之志?”

    楊靜道:“有,不給你,免得糟蹋了材料。”

    冼敬有點吃驚,一看楊靜,仍然是那麼一張溫和的面孔。楊靜與劉松年全然不同,劉松年的臉上從來喜怒形於色,刻薄譏諷也形於色。楊靜說話再刻薄,還是一副溫和可親的樣子。

    “楊兄何出此言?”

    “冼兄身邊小人太多,會學壞的。”

    “這話過了。”

    “餘清泉是好人?令弟又是慈寬之輩?”

    冼敬張了張口,道:“他們總也不是……很……不會比那些紈絝蠹蟲更糟糕。”

    “那就是很糟了,你非要保這些人,讓他們擅作威福嗎?”

    “他們都黜了去,架子就散了,老師的抱負也就沒有實現的可能了。做事是需要人的,好不好,都得先留下。給我合用的人,我會將他們漸次替換掉的。”

    楊靜很失望:“等你做成了,天下正直之士也被你身上的臭蟲咬死了,你,也要被你身上的臭蟲咬死了。憑什麼讓別人受那等小人的搓磨?”

    “他們可以……”

    “他們可以投效你?在你的手下與小人爭搶一口殘羹冷炙?還是要受著小人的排擠仍然不計前嫌為你做事?你管不了那些小人,卻要讓真正的棟樑聽命於你、受小人的欺壓,未免太過荒唐。”

    冼敬仍不肯走,他還要做最後的努力:“並不是為我!是為天下。

    我知我有不足,也知你有不滿,可天下的事就是這樣,即使是你的學生,等他們入仕了,你便也會發現他們的心中,除了有老師、有師長,還有聖賢之道。

    人人都讀聖賢書,都可走聖賢之道。每個人對聖賢都自己的解釋,師長難道能夠高過孔孟?

    便是師長也無法讓他們只聽一人之言。

    我只能盡力彌合。老師生前,亦為尋找出路。只要士子們還在朝堂,終有一人能夠成功。我要做的便是讓這朝堂不全被無能的紈絝所佔據,能夠有一絲縫隙,我要先把地方佔了。否則,縱有萬般計策,終是無處著力!

    要做事就要有人!要有人,便不得不被攻訐為‘結黨’,我,別無他法!如果我們都走了,就是將朝廷拱手讓人,老師的志向,再沒人提及了。

    我也想要志同道合之人,我也很累啊!楊兄,還請幫我。”

    “你不能迴護縱容他們,黨同伐異,攻擊大臣,”楊靜笑笑,“詹事,請回吧。”

    如果說,針對王雲鶴會讓旁觀者厭惡鄭熹的話,那麼針對祝纓,絕對會讓人厭惡冼敬一系。

    無他,王、祝都是用心做事的人,他們行事、為人,無可指摘。

    無論立場如何。

    楊靜知道冼敬的意思,但不打算體諒:“你像是個只記得要把書抄一遍,卻無暇學習書中道理的蠢學生。”

    冼敬灰心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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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中,流言還未平息,為了蓋住“雙璧”,趙蘇等人賣力宣傳。又將餘清泉等人拉出來鞭屍,除了避開王雲鶴不去攻擊,他們變著花樣地攻擊冼玉京等人。

    捎帶著,冼敬也受到了一些非議。

    事情還沒完,過不數日,皇帝突然傳出旨意來,將冼玉京貶出京城,與他一同被貶的還有八人。貶黜之地都頗遠或做別駕,或做司馬,也有貶做縣令縣丞的。

    詔命一出,冼玉京在家破口大罵。祝纓自己都不認識的祖宗八代都被他罵完了,罵歸罵,確又不敢抗旨,只得灰溜溜的收拾了行李去赴任。

    “皇后娘娘對陛下說,這些人不安份,突然帶壞了太子、齊王,很不像話。”杜世恩對祝纓說。

    兩人正在杜世恩家裡喝茶,他們都去參加了藍興的葬禮,葬禮上,杜世恩約了祝纓到他家裡坐一坐。

    祝纓道:“皇后?什麼時候討厭起這些人來了?”

    “您怎麼也糊塗了?當然是鄭相公,我也不必瞞著您,當年,鄭相公與潛邸可是有過兒女婚約的。這些傢伙打著太子的旗號在外為非作歹,也有傷太子的名聲不是?”

    祝纓明白了,穆皇后其他的事情可以不管,唯有兒子、丈夫是她第一在意的,仔細論起來,兒子還擺在丈夫的前面。

    穆皇后沒有動冼敬,只是暗中派人“提醒”了冼敬一番。冼敬確實為太子盡心盡力,穆皇后倒也恩怨分明。

    祝纓道:“你也沒少說話吧。”

    杜世恩道:“慚愧,我不過是個奴才罷了。以前府裡面好些事都是娘娘在打點,她說話,陛下也肯聽。咱們娘娘是個有福之人,除了孃家兄弟不爭氣,旁的都好。那幾個小賊本不是大事,只是拖累了您。”

    “這話從哪裡說來的?”

    杜世恩道:“在我這裡,就不必這樣客套了。”

    祝纓笑著搖了搖頭:“我並不會生氣。我又不是二十歲沒出仕的清流,何必要他們的誇讚?”

    杜世恩感慨一聲:“您豁達。”

    “過獎了。”

    杜世恩也只能在外耽擱一小會兒,一盞茶還沒喝完,宮中便來了人:“師傅,快回去吧!陛下,陛下又……”

    祝纓與杜世恩對望一眼,杜世恩問道:“又怎麼了?”

    “又說頭疼了。”

    祝纓雖沒有問,杜世恩卻仍是小聲說了一句:“都瞞著,其實,總是頭疼、頭暈,時常不能視事。竇相公來回事,也只是聽一聽而已。”

    祝纓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