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第66章 棘手

    直到她見識了王府的庫房、酒席!

    王府丟了萬金以上的東西,還不著急,還能再湊出另一份相仿的,且除此之外各自依舊奢華。

    挾了一筷子肉塊,吃進嘴裡十分猶疑,竟不太能確定這是什麼肉,也沒人給她報菜名兒。祝纓心道:我可是在知府家廚房學過的啊!可見官員與王府差別之大了……

    祝纓吃東西香甜,長史留意看著她,不由胃口大開,酒也不喝了,竟多吃了一碗飯。祝纓吃飯的時候留意長史的動作,慢慢跟他學著。她學得很自然,就像一個初生的嬰兒模仿父母說話、走路一樣,坦坦蕩蕩的就是學。

    長史看在眼裡,也不點破,有點能理解鄭熹執掌大理寺,大理寺裡積年審案、問案的老手不知有多少,歷代傳下來的破案法子也有許多,為何獨獨帶了這麼個雛兒來。

    祝纓吃完了,見沒人傳她過去,又恭恭敬敬地請教長史:“晚生要是向他們那裡辦案似的詢問府裡未免無禮,有件事兒想請教大人,您方便就給指點一下兒。”

    長史含笑道:“你且說來。”

    祝纓道:“看管內庫的人……”

    “已然拿了,”長史微微皺眉,“今日已晚,你想見麼?”

    “要方便,也請見一見,”她靦腆地笑笑,“不瞞您說,我還沒親自審問過人犯,就讓我幾眼,我也不直接問話。要能告訴我他們的住處,家裡幾口人,家裡貧富等,那就感激不盡啦。”

    江山輪流坐,各姓的帝王都換了幾家了,朝廷也開了不知道多少年,各地問案的也都積累了一些經驗。朝廷法度也有個指導辦案的手冊,教著官員如何問案。什麼取證、刑罰打多少、觀察犯人表情之類,多少都有些章程在。

    否則除了明法科入仕的,或有明經進士乃至於蔭官,之前根本沒有接觸過的,怎麼能辦得好案子呢?有這麼個章程,依葫蘆畫瓢也能勉強辦個合格了,至少程序上是對的。

    祝纓進了大理,自然也要把這一套記下。她先是趕上覆核舊案,沒能參與審案,近來跟著胡璉觀摩,才有機會見識這樣的場面,卻又還沒有親自上手。

    她也不敢託大,練手也不能拿鄭熹舅家這群不講道理的人練啊!

    一口一個“我的乖乖”的老太妃,抱著外孫不鬆手的時候,臉上表情都沒變就能說“打到吐實話為止”。丟了價值萬金的寶物,甚至不想讓京兆插手,直接把大理寺卿弄了來。

    在這兒捅個簍子,鄭熹能保她的也有限。

    長史不知道她小小年紀已經精得像個鬼,仍然寬容地說:“這倒不難,我這便可以告訴你。”

    因為嫌犯已經被王府自己拿下審了一回了,這些人的情況長史都記在心裡,慢慢說了,之後又失笑:“我忘了,說了這許多廢話,你也煩著記。該寫下來叫你看看,還有供詞也可給你看看,不過不能帶出府去。不必擔心,太妃娘娘好幾天沒見著七郎,必不會輕易放他走了,你們兩個今天就住下吧。”

    祝纓道:“我聽上官的吩咐。有口供,自然是最好的。有勞。”

    長史命人取供詞,供詞沒到,老太妃那裡果然傳出話來:“今天就在這裡歇了吧!”

    祝纓也不堅持就回家,她這晚就在鄭熹那邊的廂房裡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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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纓抱著從長史那裡拿來的供詞,打算連夜看完。第二天一早還給長史的時候再央他通融看一眼嫌犯,之後再去大理寺*那份正經的差使。反正她不用上朝站班,可以略晚一點到大理寺。

    進了客居的小院,鄭熹也才剛回來,身上有淡淡的酒氣。鄭熹瞥了她一眼,道:“回來了?”又往她手裡看了一眼。

    “嗯!向長史討了供詞來。”祝纓亮一亮手裡的東西。

    鄭熹問道:“怎麼樣?”

    祝纓只說:“晚上不回去,怕家裡擔心。”

    “你家裡早叫人去說了,還用你擔心這個?再耍滑頭試試!說,今天這事兒你怎麼看的?”

    “供詞還沒看完呢,說不好,得看了再說。就算看完了,萬一我有些不好的話,您不能惱,更不許給我小鞋穿!”

    鄭熹彈彈她的腦門兒:“囉嗦!滾過來看供詞!”

    供詞?他還沒看過呢,必得也看上一看。

    於是兩人就在鄭熹那裡,一份一份地看著供詞,一共有二十來人的,沒人認罪,都說自己規規矩矩當差沒有絲毫逾越也沒發哪裡有不妥,既然沒有認罪自然也就沒有犯罪事實可以招供,供詞都不太厚,通篇總結下來就是我不是我沒有我冤枉,只敢偷懶,不敢偷竊。這些廢話供詞到丑時初刻就看完了。

    鄭熹道:“都看完了?還有什麼要問的、要弄的都趁現在,王府不是客棧,想來就來想走就想。”

    祝纓道:“能問的、能看的估摸著都看得差不多了,就剩明天長史帶我瞅一眼嫌犯。我倒想把王府都看了,王府家下人等挨個兒也打量一遍問一遍話,恐怕是不能夠的吧?”

    “知道就好。”

    祝纓兩手一攤:“那就是了,既然不能,就只有咱們自己多下點苦力了。有些棘手啊,就算把王京兆放到這裡來,他也得撓頭。”

    鄭熹笑罵:“牙尖嘴利,滾去睡吧。還能睡兩個時辰。明天早上爬不起來你就知道厲害了!”真就只有兩個時辰,因為王府的主人也是要早朝的,鄭熹也是,王府雖然離皇宮近,但是早朝也早啊!舅甥倆總得天不亮就起床、梳洗,穿戴整齊了、擺開他們的排場再從容往皇宮裡趕,踩著第一縷陽光踏進宮門。

    祝纓不敢遲疑,閃身進了房間。裡面被褥等都安排好了,沾了鄭熹的光,連內衣襪子都給她備了套新的,洗沐的熱水也準備好了。燈也點上了,還有兩個丫環伺候著要給祝纓寬衣。

    丫環都在十四五歲,分撥到老太妃疼愛的外孫的客院裡來的,無不品貌端正、聰明伶俐。兩人一伸手,祝纓往後一縮,拱手說:“別了,沒兩個時辰好睡,我自己來還快著些。姐姐們也不要與我客氣推讓了,我如今多睡片刻最重要,明天還有好些事要辦呢,現在實在不宜拖拉。姐姐們見諒。”

    兩個丫環對望一眼,還要說什麼,祝纓已經自己摘了帽子放好,開始捲袖子了。兩個丫環本也不為了討好她,福一福,出去把門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