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鯨路人 作品

69. 第六十九章 人憎狗嫌





第一針正中後頸,毒性的快速擴散讓尹蘿更有把握靠近;隨即□□,皆是脆弱要害,根根淬毒。真正站在裴懷慎身前,尹蘿只剩最後一針沒入蒙面人喉頸,刀鋒懸停,無力垂落。




尹蘿欲轉身,肩膀處的大力將她猛然帶倒——事實證明,在人後背搞“偷襲”確實比較容易得手。




裴懷慎抱著她滾了幾圈,右肩膀處鮮血汩汩湧出,大概因為受了傷,他掐著她肩膀的手一直在很不規律地顫抖,也有些像痙攣的抽搐。




尹蘿沒空管他,飛快抬起腦袋看了一眼。




暗衛們重新聚攏過來。




很好。




沒料錯。




回頭。




裴懷慎死死地盯著她,眼睛裡溢出幾縷紅血絲。




尹蘿:“?”




近在咫尺,裴懷慎的呼吸時斷時續,猶如風中殘燭。




尹蘿唇角微動。




裴懷慎猛地側首吐出一口血。




幾滴濺在她發邊。




特別像什麼變態殺人狂現場。




尹蘿:“……”




默默閉上嘴。




“公子!”




“保護公子!快!”




黃花菜都涼了這會兒喊“快”只能說是盡職盡責在完成謝幕了。




“娘子也在!當心著娘子!”




尹蘿:。




兵荒馬亂,阻絕結界的維持時間門已到,更多護衛和暗衛湧來,那群黑衣蒙面人見勢撤退。




裴懷慎吐完血沒暈,緊抿著唇不知道是否在忍,目光渙散迷濛,遲遲沒有發號施令。




靠近護衛將裴懷慎和尹蘿一同扶起來,險些無從下手,湧出的鮮血將裴懷慎大半個身子染紅,連尹蘿的肩膀、手臂都未能倖免,好似都要血流乾了。




難怪蒙面人走得那麼幹脆。




看著都感覺裴懷慎活不長了。




“請醫師來!”




尹蘿當機立斷,語速快速地道,“煩請先為他止血,將屋子裡儘快翻查一遍,死守這個院子。賊人屍首原樣守護,暫且不必清理。”




她畢竟不是裴家實權者,補充了一句:




“敢來裴宅公然刺殺,不可輕忽大意!”




這句主要是為了煽動大家情緒。




跟隨她的婢女護衛領頭稱是,眾人皆應。




肩頭一沉。




裴懷慎徹底暈了過來,腦袋砸得她身形一歪,手擋了擋,尹蘿欲哭無淚地屏息幾秒:“……先將公子抬走。”




看著也不重,怎麼這麼沉。




她的手受機關後坐力和地面翻滾的影響,亟待罷工。




護衛已經封鎖了裴懷慎的穴道緊急止血,上前來小心地扶起裴懷慎,掰開他扣住尹蘿肩膀的右手。




掰不動。




力道再大點唯恐牽動惡化了傷口。




尹蘿看著這幕,很是擔憂:




“他這隻手不會已經廢了吧?”




完全不受暈倒的影響,如此頑固堅守。太逼真弄得她都搖擺判斷,稍微真心實意了。




護衛:“……”




-




尹蘿守在裴懷慎的屋子裡。




倒不是單純為了刷好感和信任值。




裴懷慎沒跟她商量過,誰知道宅子裡別的地方安不安全?




“娘子好不容易養好了身子,如今添了新傷,夜夜守著公子怕是要熬不住的。”




婢女小聲勸誡。




尹蘿順手拿過溫熱的帕子替裴懷慎擦了擦冷汗,內心活動只能用“眼睛瞪得像銅鈴”來形容:我沒說要夜夜守啊!這才第一天,怎麼就給我套人設了!




等情勢穩定,她既不是醫師又沒有靈力,當然是先回自己的屋子。




婢女所說的“新傷”,是尹蘿被靈力刮花的肌膚。場中靈力震盪迫人,但還不到震及肺腑心脈的底部——真到這個地步,尹蘿就不會考慮發揮,只管先離開保住小命要緊。




“我的傷不要緊。”




尹蘿手法輕柔,專注地望著裴懷慎,“現在這樣,我實在不放心。”




“醫師說公子失血過多,且得昏迷幾天,娘子有心,公子會高興的,只是切不可勉強。若娘子不適,務必告知婢子。”




尹蘿將帕子放回盆中,抬首,對她略顯疲憊地溫和笑了:“好,多謝你。”




尹蘿坐在床前看著面色慘白的裴懷慎。




對自己都能這麼狠,此人真是可怕。




能從市井間門脫胎換骨,就該知曉他的狠心決斷。




明珠照耀出光即便再柔和瑩潤,也是冷色調,將裴懷慎這張失血過多的臉襯得更慘無人色。




“燭火晃人眼。”




這點講究尹蘿是知道的,尹家都不大點燈,除非是掛在外面圖彩頭,“可有不必燭火卻似燭火的光?”




婢女簡單應下。




然後拿來了幻紗綢,在每顆明珠外都結結實實地繞了一圈。




尹蘿:“……”




你,我……算了。




謝驚塵拿幻紗綢寫字,裴家拿幻紗綢纏明珠,你們能成為朋友不是沒有道理的。




暖光之下,裴懷慎瞧著就好多了。




尹蘿無事可做,便盯著他發呆,久而久之昏昏欲睡。旁邊有一張小榻,尹蘿撐不住便去睡了。




……




“怎麼讓她在這裡睡?”




“娘子情深意重,守著您不肯離去。”




“醫師給她瞧過了麼?”




“瞧過了,娘子並無大礙。”




沉默一陣。




最開始的那道聲音又道:“跟在她身邊的人都換一撥。”




“是。”




往後是愈發低的細碎絮語,穿插著些許熟悉的詞彙,尹蘿便是在這等氛圍下過渡到甦醒。




對話聲立即停止。




尹蘿睜開眼,正對上裴懷慎晦暗莫名的視線。




屋內只餘他一人。




“……你醒了?”




尹蘿揉著眼睛坐起來,“我去請醫師。”




裴懷慎喊住她:“不用。”




他又道:“過來。”




尹蘿在床邊的凳子上原樣坐下。




裴懷慎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擦眼不用帕子,下意識說自己去請醫師……在外流落十數年,世家嫌她不夠大家閨秀,難道是她自己願意走失的麼?




深夜在此,哪裡是情深意重,擔憂外面不安全才是真的。




她要是不這樣警惕,流落的日子,早該被人生吞活剝了。那滋味裴懷慎再體會不過。




所以才不忍,看她無端陷入身敗名裂的死局。全盤計劃被打亂,等候著暗中窺伺者的下一步,對謝驚塵的擔憂,對她不可避免同時存在的警惕與審慎,想看看她究竟有何值得人這般對付……




太多了。




思緒紛雜、關注太重,如今一看見她,便幾乎只能看見她。




裴懷慎自覺陷入了自我思慮過重的陷阱,近來少見她,腦海中重現她擋在身前的景象,揮之不去。




“你在這裡守著無用。”




裴懷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左頰處有一道劃痕,頸窩處還有一道,一片雪白間門尤為刺眼,似白玉細瓷上崩出的裂紋,泛著微紅,“回去睡,沒事了。”




醫師說,她身上有七道劃痕。




尹蘿遲疑著,面露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