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下菘 作品

第五十四章





若是沒有那龍骨,專一用人身修煉,想必早已登仙,位列仙班,前途不可限量。




金羽真人開口道:“不錯,你能放下過去,有了新愛人。”




“那日你封凍了壽楚,我知,你如今已經成功煉化天闕龍骨了吧。”金羽真人不急不緩道,“那麼,他的記憶,你看到了幾分?”




就在他以為沈長離




()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冷淡譏誚道:“看見了那頭低賤的公.獸,被慾望迷了眼,對一個壓根不愛他的女人搖尾乞憐。見那女人殺了他後,便回了仙界,與愛人雙宿雙飛,夜夜同榻共眠,好不快樂逍遙。”




當真可悲。




金羽真人嘆道:“你若是記起來了,那便放過神女神魂,將她還歸仙界吧。”




看他這般神情,估摸著已經發現了,神女在凡間的化身是誰。




“如今的她並不完整,不過是神女一魂三魄所化,先天不足,很是羸弱,也沒有半點以前的記憶,不該無端承擔你的怒火和仇恨。”




“神女原身如今依舊在仙庭沉眠,等待神魂歸位。”




“你將她給我,待她迴歸,神女便可復甦,也能恢復記憶,屆時你亦登仙,你們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千年前,天闕被神女抽骨剝心鎮壓,冰海夔龍族裔也隨即被剿滅,屍骨被鎮壓在天上龍冢,由若化神君看守。




夔龍王女青姬屈辱委身凡人,生下軀殼,又偷出天闕龍骨,隱忍多年。沈長離能生生忍受換骨的劇痛,無非也就是為了復仇唄。




他笑起來也是很冷淡的,眸底不見多少笑意,慢慢問:“憑什麼?”




金羽真人愣住一瞬。




“仙界那個女人,我根本不認識。”




像他不覺得自己是天闕,他也不認為白茸是那神女。




“那種羸弱的靈魂,還給你們,復位之後,意識立馬便會被主體同化吧。”




雖說不覺得那些冤仇與他有什麼關係。但是,猜到白茸身份時,他覺得這事有趣。




看來,她確實生來就該是給他折辱玩.弄的。想必他失憶以前,待她也差不離,當個玩物養在身邊,心血來潮了便逗逗。




金羽嘆道:“你這般剛愎自用,偏激孤傲的性子,倒是與從前一模一樣。”




他不語,眸底冷意澹澹。




沈長離素來寡言,今日能與金羽真人對話如此之多,已是極限了。




楚挽璃被他護在身後。




男人高大的背影擋在她身前,那般的可靠,似可以給她遮擋一切風雨,讓她目眩神迷。




金羽一聲長嘆,終於還是放棄了,御劍離開。




沈長離也歸劍入鞘。




這一片天地終於恢復了平靜。




方才被那金衣男人下了無聲禁制,楚挽璃並未聽到兩人對在說什麼,只知道那男人是來欺負她的,哥哥保護了她,心中不禁也有些甜蜜。




沈長離也沒有與她多解釋什麼,只道:“回去吧。”




“對了哥哥,知我們馬上要回宗,今夜壽楚城主與夫人設了宴,要宴請我們。”楚挽璃問,“不知哥哥晚上能否抽出空來。”




沈長離性子安靜,喜歡獨處,並不喜宴會交遊。楚挽璃卻喜歡熱鬧。




他看向遠方天幕,神情寡淡:“想去便去。”




雖也說不上多熱絡,得了他這句話,楚挽璃已是滿意至極,昨夜那點忐




忑也被熨平。




只覺得,他對她當真是縱容,將這輩子最大的耐性與溫柔都給了她。




……




金羽真人來人間已逾數月,依舊一無所獲。




沈長離是定然會登仙的。




今日與他交手後,金羽真人更加確定了,他成功飛昇那一日,便是仙界安寧日子結束之時。




仙界諸仙,包括若化神君,都想過許多辦法,想喚醒在蓮花中沉眠的甘木神女,卻都失敗了。




他們只能將之理解為是因為缺少神魂。只要她流落凡間的神魂歸位,神女自然可以甦醒。




只是,金羽皺眉,他完全抓不到神女的氣息波動,似是被人隱藏了,翻遍了整個青嵐宗,都見不到。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青州。




楚復遠正剛送走玄雍門的柳承。




他立於水榭之畔,與楚挽璃傳音:“在壽楚玩得如何?”




楚挽璃聲音甜滋滋的:“開心極了。”




她嘰嘰喳喳說了一氣,楚復遠含笑聽著。




卻聽楚挽璃又問:“爹爹,柳叔叔的活祭名錄是否已經卜算出來了?”




“差不多。”




她說:“到時候,不如把女兒添上吧。”




楚復遠無所動容:“你這妮子,這是好玩的事情嗎。”




“我是太陰之體。”楚挽璃道,“原本便適合祭祀。爹爹,你又不是不知道。”




“這原本便是一件可以光耀楚家門楣的事情,爹爹不是一直嫌棄女兒不爭氣嗎。況且……”她說,“我也想看看哥哥到時候如何說。”




“胡鬧。”楚復遠沉聲呵斥,“管好你自己,昨日楚熙告訴我,你臨行前,在我書房偷了丹鼎的聯絡方式,你到底要做什麼,簡直翻了天。”




他說著說著,那邊竟沒了聲音,被楚挽璃單方切斷了傳音。




與沈長離定親之後,她行事更加驕縱肆意了,只是很多時候,他也不方便管著了。




方才,在密室內,他與柳承仔細研究了名錄。




楚復遠指著一個被排除的名字,問柳承:“此女是否可用?”




他指著的是白茸名字。




柳掌門道:“其實本應合適。”




“只是……卜算結果乃是大凶。”




他用蓍草卜算,無論如何,用這姑娘活祭的結果都是大凶,其他人都沒有這種情況。




當時柳承也好奇,便把這白姑娘生辰八字單獨拿出來,給她卜仔細算了命格,結果大驚失色。




柳承一生卜算無數,卻從未見過這般命格,八字極輕,刑剋卻重,天煞孤星,又是早夭不足之相,過於靈透福薄緣淺。算起來,她本應活不過十六歲的,應是已死之人,只是被人強行逆天改命留了下來。




柳承第一次在仙門弟子中見到這種命格,沒有半點仙緣,如何也不該來青嵐宗修仙,更莫說修到結丹期。




命中劫難不斷,條條看起來都是死路,竟然能安然活到如今。




他繼續耐心相看,卻見了一點特別之處,她的命局與紫薇星君緊緊相連,處處牽連,紫微星君乃人間帝王之星,耀亮鮮明,生意十足。




這般弔詭的命格,能安然活到如今,許是受了帝星靈運庇佑?




柳承也不解。




不過,祭祀需要祥瑞,用這種大凶之女,實是過於冒險,柳承並不敢冒這個險。




其實算起來最合適的人選,其實應是楚挽璃。




她樁樁條件都與白茸近似,但是福祿極佳,又是適合祭祀的太陰女體。




柳承卻不好與楚復遠說起,還是將這兩人都從名錄上劃下。




*




白茸駕著馬車,行了一個時辰,終於走出了壽楚城。




因為怕妖獸屍體上帶著餘毒,這些事情都是交給修士負責。




她從馬上下來,看到這堆積如山的妖獸屍身,沉默了片刻。




她需要將這些妖獸屍身拉回壽楚青嵐宗的駐紮地,再由宗內長老帶回宗,統一處理。




白茸紮起袖子,開始不聲不響慢慢做,這些屍首都是被沈長離凍結的,夏日溫度高,冰層逐漸融化,到現在,已經開始散發出一點腐臭味道了。




白茸儘量讓自己忽視這些,努力完成工作。




卻不料,剛過午時,荒原上出現了幾個陌生大漢。




為首男人瞧著她,吹了聲口哨:“別忙活了,這些都給我們留著吧。”




白茸問:“你們是?”




她心裡已經提起戒備了,這三個男人看起來不像是什麼好人,身上有邪修的魔氣。




“丹鼎的人。”為首的大漢說,“這些妖獸屍體,是你青嵐宗欠著我們的。”




丹鼎在九州大名鼎鼎,掌握著最隱秘的對付妖獸的技術。




黑市販賣的獸奴,生剖的新鮮妖丹,以及用妖獸生體進行的器官移植,都是丹鼎運作的。




他們跨越黑白兩道,在九州名聲不好,但是素來無人敢招惹。




白茸抿了抿乾涸的唇:“你們可否拿出信物來?”




她沒有聽說過青嵐宗與丹鼎有過什麼交易。




“信物?”




周圍幾個男人發出意味不明的低笑聲。




這小妮子,看著倒是單純,完全不知隱秘渾水,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人。




白茸低了眼,握緊了手中劍。




青嵐宗是名門正派,除妖也是正正當當,不會做這般烏遭勾當,也不會與這種邪魔外道有往來才對。




眼見她只是一個結丹期的小妮子,孤身一人的,這幾人壓根沒把她放在眼裡。




那男人上下打量她,點頭:“倒是確實生得不錯。”




他伸手,想把她拉近點看看。




一道緋色劍光閃過,他抽手快,但是那隻手掌也依舊被削了一道深深的痕跡,鮮血直冒。




黃廖面容陰沉,反手蘊了靈力,就是狠狠一巴掌抽了上去。




白茸左臉迅速腫了起來,但是




依舊咬著唇,烏落落的大眼睛看著他,絲毫沒有退縮。




“倒是性烈。()”




那三人也都各自抽出手中兵器,呈犄角之態,將她包圍了起來。




楚飛光還在沉睡,她沒有了任何底牌,只能靠自己。




那三人一人用鞭子,一人用刀,一個是法修。




白茸咬著牙,她手腕被刀意割傷,分神的這一瞬,袖裡緋竟然被黃廖用鞭子捲走,他掂著那把劍,輕蔑道:不知自己幾斤幾兩。?[(()”




“修為倒確是還不錯,倒也不愧是青嵐宗培養出來的。”另外一個男人說,“到時候拍賣會宣傳宣傳,青嵐宗的貌美女劍修,應有不少客人中意,能拍出個好價錢來。”




他話音未落,一鞭子狠狠抽上了白茸右手腕。




疼到她渾身發麻,袖裡緋被那法修用法器框住了,喚回不來。




劍修沒了劍,能耐少說折損六分。




那三人顯然經驗老辣,對戰很是嫻熟,之前那一刀,不過是為了誘使她放鬆,好奪劍。




好在……白茸擦了一把唇角血跡,抽出了劍鞘中的長劍,她還有一把劍。




少女細嫩手指上的血流到了劍鐔上,那片漂亮宛如波浪起伏的銀色變得更為耀亮。




白茸能感受到,從劍鐔上傳來的一股強而有力的靈氣。




霍彥給她的劍,竟這麼快便生了劍靈?




白茸來不及思索,握住長劍,繼續與那三人周旋。




煙塵滾滾,她獨自一人,對上三個幾乎靈境期左右的邪修。




倒是罕見的雙劍劍修。




黃廖原本以為只是個小差事,不料這小姑娘如此倔強頑強。




她換劍之後,出招越發凌厲,之前體虛力弱的弱點也被彌補,反而顯出招式的輕靈精準。




她那把劍也古怪,不知是什麼材質,竟一劍斷了何山的本命靈鞭。




見他鞭子落了,她劍分三路,身形一晃,已經朝著法修衝了過來,要搶回袖裡緋。




法修不擅長近身,陡然被貼身,本能用法器一擋,已被白茸使劍劈成兩半,袖裡緋迅速飛回了主人身邊。




她看著溫順,真打起來,卻是最不要命的那種打法。




黃廖皺眉,替何山擋了這一擊,只覺這姑娘的氣勁,竟都比之前增長了許多。




他們三個加一起,竟拿不下一個結丹期的小姑娘,簡直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