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下菘 作品

第五十四章

白茸安靜躺在褥子上,不知這一晚是什麼時候過去的,躺了很久,直到到外頭夜幕逐漸亮起。




待到天光大亮的時候,她聽到了外頭兵士走動交談的聲音,已經到了卯時了。




白茸起身,收拾好床褥,換衣裳,出門巡邏。




方杏見到她的時候嚇了一跳,她面容很白,幾乎是沒有血色的白,薄薄的眼瞼卻紅著。




她今日依舊是一身清褐色的圓領窄袖胡服,只是露出的一段纖細脖頸和一點瑩瑩耳垂。




方杏看著她的唇,悄聲問:“絨絨,你是不是有情郎了呀?()”




昨夜,她起夜時,回帳中時,似隱約似乎聽到了隔壁動靜,之後,甚至聽到了一聲——男人低沉的說話聲,透著一點啞,並沒有遮掩。聽得她面紅耳赤,孟浪惡劣得像是合歡宗修士會說的話,她以為自己幻聽了,可是之後便安靜了,再無聲音。




白茸一言未發,反應像是慢了幾拍,搖了搖頭。




不遠處,那二人住的帳子,悄寂無聲。




帳篷內,映出了一個伸著懶腰的曼妙人影。




他回去陪楚挽璃了,一夜纏綿。




第一次聽楚挽璃說起時,她心中刺痛,如今親眼見到,卻沒有想象中那樣痛苦,許是已經習慣了。




營地邊有一條清澈的小溪,溪水中映襯出的少女蒼白麵容。




白茸眨了眨眼,見溪中的人也眨了眨眼,只覺很是陌生,似乎都不認識自己了。




白茸,今日不必去巡邏了。?()”白茸正準備與方杏一起離開時,被莫長老叫住,“人手不夠,給你另外安排了事情。”




這段時間,沈長離用自己的靈力修補好了壽楚的空間破損,又在幾處特別節點都設置了哨所,由將士輪崗放哨,他的威壓太強大,這幾日,再沒有過半隻小妖從妖界過來。




如今這一帶已經變成了最安全的地方了,修士繼續待著也沒什麼必要。




況且,妖祭即將到了。楚復遠給他們下了掌門密令,要在此地的青嵐宗修士十日之內都撤回宗內,準備妖祭之事。




莫長老與她說的事情,原是叫她去壽楚城郊處理殘餘的妖獸屍體,是一樁都不愛做,最髒最累的活兒。




白茸收拾好行囊,便安靜去了,不吵不鬧。




*




那間大帳直到日上三更的時候方才有動靜。




楚挽璃掀開帳幕,聘聘婷婷走了出來。




楚挽璃幾個好友也隨著她一起來了壽楚,此刻都心照不宣,拱手道賀她與沈道君新婚愉快,春宵一刻值千金。




楚挽璃只是掩唇笑著,眼波流轉,身上自有一段嬌俏的嫵媚。




這些人都散後,楚挽璃神情方才變化,笑意頓時無影無蹤。




沈長離是雞鳴時分離開的。




昨夜裡,意識到那是什麼香後,他只是看了她,面色如常,旋即便起身出了帳子,並未有任何失態之舉。




楚挽璃縮在他臥榻上,將自己




()緊緊包裹在被褥中,迷迷糊糊,不知怎麼就睡了過去。()




醒來時,已是晨光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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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長離已經回了帳中,袖袍帶著些微露水的清新涼意,正坐於案几邊,提筆寫信,一切看似與昨夜沒有任何區別。




楚挽璃只敢縮在被中,籠住自己。




她看向青年清越的身影,清疏俊雅,眸光清澹,哪有半分沉浸慾望的模樣。




帳中只有他們二人,如今,被清晨陽光一照,昨夜色迷心竅壯了膽,白日徹底清醒過來後,她才覺得惴惴不安。




她抬眸看向身側青年英俊瘦削的面容,眨了眨眼,眼淚便從側頰大顆大顆滾了下來,宛如受了天大的委屈,哽咽道:“哥哥,昨夜之事……你不會怪我吧。我實在是太喜歡你了,才一時衝動……”




“你會不會因為此事厭棄我。”




沈長離素來最厭惡被人欺騙,他其實並不是多刻薄的人,求他辦事,若是坦誠相告,撞上他心情好的時候,說不定便無償滿足了。




相反,若是算計他,這是他的大忌。




尤其是這種事情……從前他很厭惡別人近身,別人碰過的物件都不會再用,甚至在葭月臺上也只用沒有生命的傀儡,自己的事情從不假手於人。




青年濃郁的長睫在玉白的臉上拂落陰影。




室內安靜良久,她越來越害怕。




他方看向她,淡淡道:“無礙,不怪你。”




沈長離說這話時語調平靜,神情很淡。




楚挽璃心中方安定些許,忙止了眼淚,與他坐近了些。




他說這話,看起來應是原諒她了的意思。




可是,看他這神情,楚挽璃又忐忑了。




那催情香是專針對男子的,對女子無礙。




一般的催情香對沈長離沒有效果,昨夜,她按心音指導,在其中又加了幾種特殊的料。




心音與她說了一些秘密。獸類成年後,大部分都會經歷一趟發.情期,期間會被本能操控,需要伴侶日夜陪伴。因為體內龍骨換了仙骨,讓血脈更加濃郁,他早該到這時候了。只是因傲慢且厭惡此事,一直用葭月臺上的寒池水壓制慾望,抱元守一,不破元陽,壓抑下了本能,不斷延遲了這段時期。




昨夜,她用的特製的強力藥。按理說,沈長離斷然不可能這般毫無變化。




楚挽璃有幾分迷茫,到底是哪裡出錯了?是不是藥有問題?




沈長離並未在帳中待多久,雞鳴時分,便去練劍了。




楚挽璃從衣袖內摸出那一片鉛灰色的冰冷鱗片,貼在自己在心口。




心音道,這鱗與他通感同命,是專給認定的伴侶的。




楚挽璃安慰自己,雖說沈長離經常不在,好歹有這鱗片陪著她,也算是他的化身了。




鱗片一動不動,躺在她掌中。




心音說了這護心鱗的萬般用法,楚挽璃很好奇。她有生命危險的時候,這鱗片,真的可以幫她抵擋住傷害嗎。




想著想著,




()鬼迷心竅,楚挽璃竟捏出了一把小匕首,想朝自己心口捅去試試。




心音聲音恰到好處傳出:“你安分些。若是真的試了,他也會受傷。昨日之事他既都容忍了你,你還有什麼不滿的。如今你已得償所願,不要性急,做這種無謂的事情,只會浪費你們的感情。()”




楚挽璃手方才停在半空中。




她問:你給我的方子是不是有問題?()”




心音卻又不說話了。




她嘆氣,伸手戳了戳鱗片:“沒辦法,誰叫我捨不得你呢。”又收了起來。




她確是怕他生氣,又不愛她了,這愛來得太來之不易。




壽楚城郊,有一座高山。




沈長離尋了僻靜地方,那裡有一泊清澈湖水。




他用靈力將池水化為冰冷雪水,褪了衣物,將自己身體浸了進去,開始調息,隨手借她發完最初的藥力後,已經回到了他可控的地步,她便沒用了。




閉上眼,想起她的臉,活像受了什麼天大委屈,桃花眼眼角都是緋紅的,面頰和小巧瓷白的耳朵也都通紅。她沒有發出半點聲音,淚水卻像是止不住,沾溼了枕頭。




他並不在乎她哭,只覺得好笑。漆靈山那次不是還挺開心的嗎,還會主動迎合呢,現在是忘了還是別人不喜歡所以改了呢。不過他也無所謂,沈長離性子素來高傲刁鑽,除非像那晚那般莫名完全失了智,是斷然不可能要她這樣的女人的。




昨晚她哭成那樣,倒越發加劇了他的惡念,做出那副模樣,哪天真被男人弄死在榻上了,也是她該的。




幾年前,沈長離用引魂燈拔除掉了自己的情絲,斷了情,連帶著失去了一段記憶。




因他原本性格冷淡,與周圍人都不親近,拔除情絲之後,也無人看出多少變化。




可笑的是。愛慾分離,情確實沒有了。欲卻沒有消失,像是陰魂不散的鬼,一直纏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心魔如約而來。




男人撩起那雙清凌凌的眼,淡道:“滾吧。”




心魔卻不管,依舊要去摟他的腰。




沒碰到。




被他大手單手掐住了纖細的脖頸。




青年眉目如玉,在一池雪光裡淡雅生輝,眸底卻蘊含著真正的濃郁殺意。




隨著他有力的長指逐漸收緊,少女呼吸困難,雪白的臉蛋逐漸緋紅,烏黑羞怯的桃花眼漫起朦朦水霧,睫毛和眼尾全溼了,分不清是池水還是眼淚。




他面無表情看著,將她細微的表情收入眼底。心想她唯一價值也就這雙眼神了。




沈長離將心魔碎掉時,池中雪水也融化得差不多了。




男人結實的肩背靠於池畔,方懶洋洋想。




楚挽璃沒什麼不好,至少比她強出許多。




雪水消融,水光淡淡,池中青年身軀線條優美潔淨,膚白如玉,手臂上浮現出淡淡的美麗銀鱗,既清且俊。




誰能想到,私下性情如此放蕩呢。




聖人與娼婦,本也只有




()一牆之隔。




沈長離很少後悔什麼。




可是,如今思及過往,若是能再回到漆靈山那夜,他定會在她碰到他之前,毫不猶豫一劍殺了她。




*




這一日,楚挽璃一直在營地等著。




沈長離不知去了哪裡,不見人影。她正想著要去哪裡找他,剛出了帳子,卻見遠處朵朵雲霞中,降下了一個金衣男人。




廣面方頜,身形壯碩,頭戴羽冠。




楚挽璃正楞著,他上前,和藹問道:“姑娘,你叫什麼?()”




楚挽璃柳眉倒豎,面容沉了下去,拔了腰間細劍,隨手一道劍氣砍了過去:你是誰??()_[(()”




大部分時候,她脾氣算不得很好,尤其如今心情不佳。




那人倒是不動聲色,卸了她劍氣,捉了她胳膊拉近,仔細端詳。




楚挽璃方才察覺那人靈力的深不可測,她的這點靈力,幾乎是蚍蜉撼玉樹,毫無用處。




“如今,你留在他身邊,很是危險。”金羽真人不疾不徐道,“我是在救你。”




什麼莫名其妙的話?為什麼留在他身邊會危險?




她眼角餘光看到不遠處那一道修長人影時,憤怒的神情瞬間切換成了溫軟無害的委屈。




沈長離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她如今也差不多摸出了一點門道。




“哥哥。”她捂住自己胳膊,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沈長離隔開了金羽真人與楚挽璃,意味不言而喻。




楚挽璃立馬躲在了他身後。




金羽視線落在楚挽璃身上。見她一身白衣,婀娜多姿,作仙子打扮,腰間玉墜上配著一片灰色龍鱗。




他觀察了一番,覺得她身上沒有神女氣息,可是卻帶著他的護心鱗,或許是天闕化身這一世的愛人。




就是不知護心鱗如何變了顏色。以前他在仙界時,見神女所配的那一片,是流光溢彩的銀。




一道凌厲劍氣已朝他面門劈過,金羽真人下意識拔劍格檔。




金羽真人飛昇前,也出身青嵐宗,曾是劍修。




這是兩個劍客的較量,沈長離未動用靈力壓制他,便隨意與他打了個天光暗灼,凌厲劍光四溢,幾乎看不清快速變換的身形與招式。




那柄清霜長劍也是把絕世神兵,在他手中用得出神入化,已經到了人劍合一的地步。




雖原身為龍,但是他劍招中絲毫不見凶煞,反而意蘊清靈,隱有仙氣。




金羽感慨:“確是天賦絕倫,可惜了。”




他沒想到,天闕這一世的軀體,竟會有如此高的劍術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