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古韻流長
她看著秦鑑將兩個陶罐一起取出,珍重地抱在懷裡,然後走到不遠處的一個石桌旁坐下,回頭朝自己招招手。
“把瓷罐和我的手套帶過來。”
“下面要做什麼?我幫你一起。”何姒也在石凳上坐下,心癢難耐,毛遂自薦。
“把封泥都除了,小心些,不要落到瓶裡。”秦鑑說著,遞給何姒一隻手套。
於是兩人每人一隻手套,頭靠著頭,仔細地將陶罐周圍的封泥一點點剝離。末了,何姒看著快要乾淨的半邊陶罐,忍不住吹了口氣。塵土飛揚,全都撲到對面秦鑑的臉上。秦鑑正做的專心,一時不察,咳了半天。剛睜開眼,看到何姒伸著灰不溜秋的手就要來幫他,連忙往後退了兩步。整個人灰頭土臉,雙眼迷濛,連眼睫毛上都掛著灰塵,撲閃了兩下,顯出無辜之色。
“你這最後吹一口氣是什麼習慣。”秦鑑站在不遠處,警惕地看著何姒,像是怕她再做出什麼驚人之舉。
“對不起,平時做建築模型的習慣。”何姒第一次看到秦鑑吃癟的樣子,一邊內疚,一邊又覺得好笑,憋了半天,還是笑出了聲。
秦鑑因著這一笑徹底沒了脾氣,用手背抹了下灰塵,重新乖乖順順地在石凳上坐下。
此時封土已經除淨,他確定何姒不會再吹氣了,才將灰塵細細拂開,解開麻繩,又輕輕揭開封布,一汪盪漾著春色的碧水便出現在何姒面前,質本潔來,芳香撲鼻。
“這個就是口脂?”
“這個只是合香。”
秦鑑說著,把何姒帶來的瓷罐放到桌上,仔細撣去浮塵,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塊乾淨的白布覆在瓶口,將合香後的液體緩緩倒在白布之上。修長的手指輕點瓶口,液體從布眼裡滲下,速度很慢,一點一滴,秦鑑也不急,就在蕭瑟秋意中安靜地等著。橙色的光從秦鑑的下巴落到鼻尖,太陽已經越過第一重山,殘渣被過濾乾淨,他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人本就生的清俊貴氣,不似今人,如今一套古法承襲下來,不緩不急,沉心靜氣,古韻流長,溫潤如玉。何姒只覺得心曠神怡,賞心悅目,生怕驚擾了彷彿入了定的男人,連大氣都不敢出。
“好了,回去吧。”秦鑑說完,又看了何姒一眼,“怎麼,你也被迷了眼?”
何姒眼一閉心一橫,索性承認道:“食色,性也。”
秦鑑沒料到何姒突然這麼大方坦白,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復過來,悠悠說了句:“走吧,可以回去叫他們調色了。”
重新回到院裡時,天光已然大亮。
劉蕊本來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但是心裡不安穩,不知為何一直夢到範宇揹著她做小動作,將她的迪奧、蘭蔻、阿瑪尼全都偷偷送給了別人。她翻來覆去睡不好,乾脆起了個大早,躊躇滿志地坐在院中,一邊品茗一邊等人,心想這下該不會出什麼亂子了吧,結果茶才喝了一口,就看到兩個人揹著晨光從山那邊徐徐而來。
劉蕊憋了一肚子氣,還沒來得及發洩,就見老朝奉捧著瓷罐,灰頭土臉,渾身狼狽。落後一步的何姒本來神清氣爽,但看到劉蕊,一陣心虛,低下頭瑟縮起來。
劉蕊看著兩人的模樣,再也不敢說重話,心想這口脂竟然這麼難做嗎?等老朝奉走到內屋坐下,才壓低了聲音問跟在後面的何姒道:“秦老闆這是……滾山坡下去了?”
何姒想起自己吹得那一口氣,想笑,又怕被劉蕊看出端倪,進退兩難間,聽老朝奉說了句“過來調色吧”,總算是為她解了圍。
“怎麼做?”劉蕊一下來了興致,“秦老闆您坐著,我來就行。”
“蜂蠟煮開,紫草染色。”
老朝奉說著指了指櫥櫃裡放著的幾樣材料,一甩手準備回房重新梳洗。卻見範宇從廊上走了進來,步履匆匆,神色不佳,看了看屋裡幾人,目光掃過老朝奉時忍不住驚訝了一下,不過立刻按下說道:“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