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矢翊 作品

第 23 章

季魚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只是迎著祖母的目光,讓她有種做了壞事的感覺。




從小到大,她都是長輩眼裡的乖孩子,生平第一次,有種犯了錯的無措感。




和一個妖邪結成夫妻,或許在世人眼裡,也是犯錯吧?




而且這犯的錯足以讓世人筆誅墨伐,甚至成為整個人族的罪人,不可饒恕。




特別是她還是一名除妖師,人妖殊途,更是罪不可赦……




在季魚難得緊張無措時,江逝秋開口了,笑盈盈地朝季老太君叫道:“祖母。”




這聲“祖母”讓季魚一言難盡。




她忍不住看他,發現身邊的男人並未因為季老太君未被他篡改記憶而有所收斂,還是那般張揚恣意,坦坦蕩蕩,居然還有臉叫“祖母”。




季老太君微微皺眉,神色越發嚴厲。




她看不出江逝秋的來歷,甚至在她眼裡,這是一個姿容極為出眾的男子,世間難尋的俊俏郎君,他站在孫女身邊,男俊女俏,珠聯璧合,再登對不過。




只是,想到剛進門時,聽到的消息,讓她心驚不已。




貴姨當時一臉喜氣地說,少主和姑爺回來了,正惦記著您呢。




哪裡來的姑爺?




莫不是尚雲霄?他算季家哪門子的姑爺?不過是藉著張好看的臉,哄不知世的小姑娘。




後來她才明白,原來是孫女帶回來的孫女婿。




據說他是皇城鎮妖司的指揮使,為了她的孫女,前陣子入贅到季家……




不僅是貴姨,所有的季家人都理所當然地接受了突然冒出來的“姑爺”。




季老太君瞬間明白事情的可怕。




她還沒有老到連孫女什麼時候成親都不知道,更逞論是皇城鎮妖司的指揮使突然換了個人,而且這人還是季家的女婿……




見祖母神色肅然,並不說話,季魚越發肯定祖母的記憶沒有被篡改,很快便鎮定下來。




她迎過去,溫聲道:“祖母,這是江逝秋。”




江逝秋就像醜女婿見公婆,非常乖覺地跟著他媳婦,一臉笑容地說:“祖母,我是阿魚的夫婿江逝秋,你叫我的名字就行。”




季老太君目光掃過捧著一束山花的孫女,又看向笑得乖覺溫和卻難掩妖異的“孫女婿”,到底沒有見面就喊打喊殺,而是道:“你們跟我來。”




說著,她轉身就走。




季魚看祖母朝祠堂的方向走去,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欲言又止。




“娘子?我們不走嗎?”江逝秋偏頭問道。




見他一無所覺,季魚嘆氣,“原來你真沒辦法篡改季家人的記憶。”




季家選繼承人時,看的從來不是天賦,而是“絕對清醒”,不管是祖母,還是母親,或者是她,都擁有“絕對清醒”。




所以除了她,原來祖母的記憶也沒被他篡改。




江逝秋倒覺得沒什麼,牽著她的手跟上,說道:“祖母看著就是個疼




孩子的,肯定不會拆散我們,娘子放心吧。”




季魚無語,“我覺得,需要擔心的是你才對吧?”




她有什麼不放心的?




那是她的祖母,最疼她的長輩,若是她要做什麼,都是為自己好。




反倒他,一個妖邪,不僅混進凡人的世界,還要入贅到除妖師世家,說出去,只怕這世間的妖邪都要說他一句膽大妄為,繼而敬佩不已。




不是誰都有他這種自投羅網的膽量。




雖然如此,季魚漸漸放鬆下來。




她對這樁婚事其實還存有疑惑,總覺得祖母應該知道什麼,正好可以問問她老人家。




**




季家的祠堂和其他地方不同,林木森森,遮天蔽日,使得祠堂周圍的光線比較昏暗。




季老太君正在祠堂裡等他們。




兩人到來時,發現季老太君背對著門口的方向,正給祠堂裡供奉的神牌上香。




巫山城裡的宅子並非季家祖宅,祖宅位於巫還山內,季家先祖的靈牌供奉在祖宅的祠堂裡。




是以這裡供奉的是一尊神牌。




神牌可驅妖邪,再大膽的妖邪,也不敢輕易進入神牌所在之地。




看到案桌上的神牌,季魚忍不住又看一眼身邊的男人。




只見他仍是那副輕鬆隨意的模樣,彷彿看不到案桌上供奉的神牌。




她遲疑片刻,站在門外,對他道:“你在外面罷,我進去就行。”




江逝秋偏首看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不禁笑了。




他笑得很好看,站在陽光下,豔絕似妖,含笑道:“娘子是擔心我嗎?”




季魚無奈地看他,發現這人有個壞毛病,總愛將話挑明,不懂含蓄為何物,總要逼她承認才行。




江逝秋見她目露無奈之色,越發喜愛,心坎間又湧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讓那顆不需要跳動的心臟好像都要活了。




他頷首道:“那好,為夫便不進去,在門外等你。”




季魚不太放心地又看他一眼,轉身進入祠堂。




季魚進來時,季老太君上完香,轉身看過來。




發現只有孫女進來,“孫女婿”則在門外的庭院裡,不過瞬間,她就明白孫女這是要護著那個男人。




她選在這裡見他們,便是因為祠堂供奉的神牌,妖邪若是靠近,則會被神牌所傷。




這讓她有些驚訝。




若不是確定孫女繼承季家的天賦——絕對清醒,她幾乎以為孫女被妖邪矇蔽,做出違背本意之事。




季老太君仔細打量孫女,確認孫女的身體無礙後,方才開口道:“阿魚,你與他何時成的親?”




季魚道:“半個多月前,是在偃月山莊成親的。”




其實不是在偃月山莊,應該是在幽冥的一座古城,只是她記不住,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聞言,季老太君有些驚訝,不禁看向站在庭院裡、沐浴在陽光下的江逝秋。









孫倆心知肚明(),江逝秋不是正常人。




或許這天下間?()_[((),也唯有祖孫倆的神智是絕對清醒,沒有被篡改記憶。




然而這並非好事。




當眾人皆醉我獨醒時,清醒的人需要承擔的責任和痛苦會更大。




也正是季家人這樣的特性,二十年前,季家才會損失慘重,直到現在仍沒能緩過來。




季魚遲疑片刻,將在偃月山莊所遇到的事一一道來,以及和江逝秋相遇,兩人是如何成親的。




隨著她的敘述,季老太君端肅的面容露出幾分怔忡。




她失神地站在那裡,久久不語。




“祖母?”季魚叫了一聲。




季老太君回過神,望著孫女蒼白的面容,想說什麼又止住。




她嘆了口氣,見她懷裡還抱著那束山花,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問道:“阿魚很喜歡這花嗎?”




季魚的臉頰微紅。




“這花挺好看的。”她有些不自在地說,“開得很好,顏色很鮮豔。”




季老太君哪能不知道她的意思,重要的不是這花有多好看,而是送花的那個人。




季老太君神色複雜,心下暗忖,或許情況比她想像中要好。




至少她的孫女沒有抗拒這樁婚事,反而平靜地接受了它,甚至與那位尊主相處得極好,不用擔心她被反噬。




“阿魚,讓那位公子進來罷。”季老太君開口道。




季魚聞言,知道祖母已經接受江逝秋這“孫女婿”了,臉上露出輕鬆的神色,轉身出去叫人。




站在庭院裡的江逝秋其實一直關注這裡。




以他的能力,自然能將屋裡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心情越發的愉悅。




看到季魚出來,他臉上的笑意明朗,灼灼如華,如同那些來自雲京鮮衣怒馬的貴公子,所有的溢美之詞都可以放在他身上。




季魚見狀,便知道他肯定聽到她們祖孫倆的話,也沒挑明,開口道:“江逝秋,咱們進去罷。”




江逝秋笑著應下,突然說:“娘子,你應該叫我夫君。”




季魚:“……”




“我想聽娘子叫夫君。”他抱怨道,“娘子是不是嫌棄我?都不肯叫我夫君,難道是因為我做得不夠好?”




季魚只想堵住他的嘴:“沒有的事,你別胡說!”不等他再說,又道,“祖母還在等我們呢!”




希望他在祖母面前,不要胡說八道,老人家性子端肅,略有些古板,估莫是受不住年輕人歪歪膩膩的勁兒。




進入祠堂時,季魚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祠堂裡供奉的神牌對他似乎並沒什麼影響,他堂而皇之地走進來,沒有絲毫勉強之色。




確認這點後,季魚總算鬆口氣。




季老太君望著相攜走來的一雙兒女。




她的目光仍是那般銳利,作為季家的掌權人,她的修為不俗,法力精深,加上季家的天賦——絕對清醒,這世間沒有什麼妖邪能瞞得過她的耳目。




()然而,面對她時,江逝秋仍是那副端雅隨意的模樣,站在她的孫女身邊,雖然兩人沒有做出什麼親密之事,但他們之間那種親暱的氣氛,教人一眼便能看出正是濃情蜜意之時。




季老太君開口道:“江公子……”




“祖母,叫我逝秋便好。”江逝秋笑著說,擺出晚輩的姿態。




季老太君噎了下。




雖然仍是未能確定“祂”的身份,但若他真是孫女的婚約者,多少能窺見些許。




她可沒那本事,讓一位來自幽冥的尊主叫自己祖母。




季老太君選擇無視這個問題,她轉頭對孫女說:“阿魚,我有事和江公子說,你先出去。”




季魚不太想走,但祖母面上的不容質疑,讓她知道自己不能留下。




她看了江逝秋一眼,到底離開了。




季魚走到庭院,先前江逝秋站的地方。




這裡地勢比較開闊,陽光能照到此地,春日的陽光灑落在身上,帶來融融的暖意。




季魚轉頭看向祠堂的方向,哪知道季老太君振袖一揮,祠堂的門關上,隔絕了外面的窺探。




季魚:“……”




季魚倒是想捏個術法偷聽,只是那邊的兩人的實力都在她之上,只怕在她動手第一時間,就會驚動他們。




只好作罷。









兩人交談的時間並不長,半刻鐘後,江逝秋和季老太君相繼從祠堂走出來。




季魚雙眼緊盯著他們,想從他們臉上看出點什麼,可惜祖母素來端肅,不苟言笑,江逝秋雖是言笑晏晏,卻不露絲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