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公 作品

第91回:師徒垂恩車衛國 三郎夜宿老君堂

 殿上大臣們紛紛議論道:“都說這廝是副慈悲心腸,佛祖樣範,原來這等見死不救,恁地歹毒!看來這傳說的事不要信他。就目下他這副樣兒我等也看不慣了,虧得首輔與他賠笑多時,好人啊,好人啊!”三郎聽說叫道:“你等叫誰好人哩?”眾臣都佯佯地說道:“我等又不曾說你,沒來由搭腔問我等。”三郎道:“便罷,我不管你這裡的事,這是人各有志,就說我不是好人!你道這好人易做麼?”

 宰相道:“果然還得我陛下回來,我這裡奉你做神!”三郎道:“好人都十分難做,那裡做神就更是難為,我只還你原先的陛下,神不神的則不稀罕。”眾臣聽說大喜!三郎道:“你這陛下在先前可曾有過什麼奇怪舉止?這裡又可曾發生什麼奇怪之事,可教我知曉,也好揣摩信索。”眾臣思想一會兒道:“陛下在變化孩兒之前並不曾有何奇怪舉動,我這裡也是一切照舊,無甚大事發生。”

 三郎道:“好,既然你等什麼消息都不願透露,教我也無縫可鑽,恩義難捨。這個好人我是做不來了!”叫:“徒弟們,走罷!”那宰相見此急了,慌忙道:“先生留步!”三郎笑道:“大人莫非有什麼秘密沒講?”宰相當時分退殿上大臣,引著三郎師徒走入後廂,三郎道:“宰相有話何不當眾去說,做什麼這等鬼鬼祟祟?”宰相笑道:“有些話不宜公開去說,如今要救陛下,沒奈何分說與你。”

 三郎道:“請說,只是我耳淨,可不要把些不三不四的勾當告訴我。”宰相道:“好說,就在陛下變化孩兒的前天,他私下喚我去見。說是心血來潮,要出宮去走一走,叫我隨行做伴。我本待爭辯,怎奈聖意難違,只好撥下幾個士兵,一夥裝作村夫打扮出宮而去。”三郎道:“據大人說來,你與陛下這番出宮之事只有大人與那幾個士兵知道。”宰相點頭道:“不錯,本來陛下此番出遊,就十分低調。加之陛下回宮的第二天就出了這檔子事,那不是我也畏禍,更不敢將此事宣揚,所以也暗暗地吩咐那那些士兵,若要保全自己的性命,就要把和陛下出宮的事瞞得鐵桶也似。”

 三郎道:“除去你與陛下,一共有幾個士兵隨行?”宰相道:“一共是六個人,如今我都已吩咐他們回鄉去了,所以這事除了陛下,只有我一人知道。”三郎道:“你們出行之中都做了什麼事來?”宰相道:“我們當時出了皇宮,穿州過市,陛下見得市面繁華百姓安定,不覺得心下歡喜。謂我道:‘寡人此番出來,實則暗訪。心意要看看天子腳下百姓哪樣生活?’我當時笑道;‘陛下英明之主,文治武功之卓越古今罕見,你看看這城中氣象,無處不歌功頌德哩!’

 陛下聞言點頭喜悅。次來陛下又叫我隨他出城看看,我說天色已晚,陛下乃是萬金之體,不可冒失出城,果然陛下要去,今回。等明日我再隨陛下出去看看,青天白日的那些不便?怎奈陛下執意要去。才得出城不久,天就晚了。思量回去,路途又遠,荒郊野外的又無車馬租借。不想又行至一處盡頭路,只有一所古廟立在側邊,乃是‘老君堂’!”倩倩問道:“你等莫不是在這老君堂中宿了一夜麼?”

 宰相道:“沒奈何的,正是在那老君堂中歇了一晚,次日回宮,陛下就說頭疼,太醫診不知病理。以此嚇得皇宮上下吵吵鬧了一整天,是晚陛下說要清靜,分退左右。及至次日清早,就聽有太監慌張來報,說是不見了陛下,只有一個孩子睡在龍床上面!”三郎道:“似你說來,你與陛下只是在城外老君堂住了一晚,完了回來陛下就變作孩子了?”宰相道:“就是住了一晚,陛下就變身了。”

 三郎問道:“再無其他的情況發生?你可不要有所隱瞞,到頭來救不回陛下。”宰相急道:“哪裡還敢隱瞞甚麼?實實就是在城外老君堂住了一晚,不敢隱瞞。”三郎道:“你既然都說了實話,等我去那老君堂探探信息便有分曉。你且告訴我老君堂在城外何處,接下來的事情就交把我師徒去辦。”宰相道:“老君堂就在城外七十里的司神嶺下。”三郎道:“大人不要驚慌,陛下這裡暫且勞你穩住,等我往司神嶺去看看。”

 宰相做謝道:“有勞先生了!”三郎道:“好說。”隨即告辭出城,往司神嶺而去。幾個來至司神嶺下,果然見到一座老君堂矗立在彼。倩倩道:“三郎你看,是這裡不是?”三郎道:“想來就是,你我且進去查看查看。”張魁道:“等我叫門看看。”上前不管好歹將廟門一推,呀地一聲門便開了。幾個踏步入來,只見裡面果然供奉著白髮老君神位,左右隨侍‘郭’‘張’二天師。

 三郎帥徒弟上前拈香拜畢。倩倩見此嘻嘻笑道:“那車衛國王變作滿月孩子,不知是不是這老頭子作弄他?”佛兒笑道:“老子乃是濟世救人之輩,焉肯害人?你總來胡說八道。”倩倩道:“那國王如何在他廟裡住了一晚就變作那般嘴臉了?”大聲嚷道:“太上老君,那車衛國王是不是得罪你了,所以你將他身體反本還原來報復他。”三郎罵道:“你這丫頭盡來胡鬧,即便是老君的作為,你衝著他一尊雕塑嚷個什麼勁?”

 倩倩道:“你有何高見?”三郎道:“沒奈何,你看此時天色又晚,又值前不巴村後不著店,不若我等也在此歇息一晚,看看究竟有何作怪。”倩倩聽說,一徑往外便走。三郎叫道:“你去那裡?”倩倩道:“我爹媽養我二十多年也不容易,值不得在此歇宿一晚去變孩兒。”佛兒聞言笑道:“你的爹媽是誰?”倩倩道:“都說了好多遍,我爹爹姓李,媽媽姓於。都是實打實的好人哩,你又來問我。”佛兒聞言哂笑不止。

 張魁聽她這般說,也往外就走。三郎叫道:“魁哥你怎麼也去?”張魁道:“丫頭說他爹媽養她二十多年不容易,我爹媽養我三十多年更不容易,我也不擱此住,外去。”三郎道:“也罷,我向來不喜歡強人所難,你們要走便走,今晚我就住在這裡,至少沒風。那佛兒,你若也害怕,師父也不留你。”佛兒聽說道:“其實我是打算陪你老住的,但是你看你老都發話了,我就不好違悖,我也去外面住罷。”

 佛兒也望外走去。三郎見此嘆道:“唉,你

看,這就是我陶三郎的徒弟啊!”當時三郎就住在老君堂裡面,倩倩與張魁佛兒就在門外依牆而睡。漸漸天黑了,卻說三郎一人住在老君堂裡,把門關起。心裡也有些兒慌張,老犯嘀咕,道:“那國王就是住在這裡一晚變去孩兒的,我怎麼這等晦氣,也要在這裡住?”急忙抬頭一看,似乎老君與郭張二天師都睜著雙眼看著自己。

 三郎不由唬出一身冷汗,驚道:“我記得來時他們不是這般兇惡的,此時怎麼這般看我?”便向外喊道:“丫頭,魁哥……”叫了幾聲,沒見答應。急忙起身就去開門,忽然想道:“我陶三郎一生光明磊落,沒做過那些昧心的事,怕什麼?這李老君我都是見過了的,多麼和藹的一個老人。都是這世人愚昧,硬生生要把他做得這等唬人樣式,倒來嚇我!”依舊又折回來睡。

 再說倩倩三人睡在門外,佛兒問倩倩道:“姐姐,你說師父住在裡面會不會有事?”倩倩道:“我那裡曉得,即便有事,也是他自找的,怨得哪個?”幾個正在議論,已是聽見三郎在裡面呼喊魁哥。倩倩笑道:“你師父定然也是害怕了,所以喊一喊我們壯膽的,不要管他。”三郎在內留個心眼,不敢閤眼去睡。正自心下思量:“我都守了大半夜,並不見有何奇怪的事情發生,不知那國王變異之事是否於此地有關聯……”

 不覺三更到來,廟中依舊是靜悄悄地。三郎早已打熬不住朦朧睡去,等得一睜眼,已是天亮。自家起身笑道:“做鬼,我都睡了一晚,那裡會變什麼孩兒。”打開廟門看時,只見倩倩三人倚著牆都還未醒。開口叫道:“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睡?”三人這才醒來,見到三郎,問道:“你昨晚見了些什麼物事來?”三郎笑道:“我倒是想見,偏是見不著啊,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就是睡了一個安穩覺。”

 佛兒笑道:“這等,莫不是那宰相撒謊騙人?”三郎道:“未見得,或許他國王變異與這老君堂並無干係。”倩倩道:“不要著急,好戲還在後頭,你再睡上一夜,便有下落了。”三郎聽說暗道:“這死丫頭,你們睡在外面的,怎知我裡面驚險?我昨晚都是寒著膽子睡的,也不敢今夜又去睡。”說道:“昨兒都睡了一夜,不見影響,不值得今晚還去,便罷。”倩倩笑道:“莫不是你害怕了?昨晚我們可聽見你喊人哩。”

 三郎道:“我喊人了嗎?”張魁道:“師父叫我來著,我們都聽見了,只是沒應你。”三郎惱道:“喊沒喊人我自己知道,休來胡說。”倩倩道:“既如此,不見得你會害怕,今晚你再睡一晚便罷。”三郎聽說,本待爭辯,又怕幾個笑話。只好說道:“睡就睡,只是現下尚早,且去尋個酒店打夥去罷。”幾個遂離了老君堂去尋酒店,今日無話。

 話說的這一日時光能有多長?早已又是夕陽西下。三郎幾個原又回來老君堂,倩倩道:“天快黑了,還是老規矩,三郎廟裡睡,我們三人外頭把風。”三郎道:“說你們膽小還不服氣,又不是做賊,這去處要你把什麼風?”說畢自去廟裡面,他三個依舊睡在門外。卻說三郎進來老君堂,朝老君作了揖,把兩隻手揣在袖子裡,一咕嚕坐在僻靜處閉目養神。漸漸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