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公 作品

第35回:下關亂點鴛鴦譜 陶三郎三鬥寒魔

 035回:下關亂點鴛鴦譜,陶三郎三鬥寒魔

 說破飛昇之道,無非禪定歸真。浮屠顯塔莫妄尋,一目須觀清淨。

 百川終究海納,本性不離原形,處處菩提處處通,莫教迷途牽引。

 這篇詞名《西江月》。

 單道著三郎寶鏡不忍攝去寒魔魂魄,只將其關風瓶收入瓶中,困住身心。早有封寒怪看見,急得捶胸頓足,連聲叫苦!三郎轉身將瓶口罩定封寒怪;又叫一聲:“封寒大王!”封寒怪識了機括,那裡應他?急急降下雲頭,點聚妖兵,一窩蜂的跑進洞中,關了洞門,再也不肯出首。三郎見此;將瓶兒封了貼。跳下雲頭哈哈笑道:“我的兒,著你敗我幾陣,何等狼狽?如今世道變了,該換我出頭了!”揣著瓶兒,喜孜孜去倩倩三座冰雕前道:“丫頭,徒弟,不則幾日,我等就要重逢,功果圓滿了也!”

 說一聲,笑一聲,不覺餓了。自道:“且下山去弄些吃的,明日再來何妨?”說著走下山來。卻說封寒怪這番吃了敗陣,又失去手足之情,何等悲慘?滿洞小妖哭哭啼啼,十分悲哀!封寒怪捶胸痛哭道:“天呀,似我為人以來;哪些作為不曾經歷?哪些事業不去爭持?諸多風光業績數不勝數!不意今陶三郎這廝無狀,打破我梁園美夢,斷我兄弟手足之情,著我英明掃地!苦哉,痛哉,天呀!”老魔悽慘多時;叫道:“小的們,且將酒來,叫爺爺飲上三杯壯壯膽,好與那後生再決雌雄!”他滿洞妖精痛飲不題。

 卻說三郎一步一挨走下蒼山,時值日頭落山,正好肚中飢餓。意思尋處村落管飯,忽見路口上三個漢子一老二少;正在那裡探腦盼望,似乎等人。及見三郎走下山;走來迎住問道:“公子仁三郎否?”三郎道:“仁三郎不敢當,在下陶三郎便是!列位何人?攔著我問?”那個老者驚慌道:“三郎啊,這時才下山來,我等相侯多時也!請,請,此處天寒,不好說話。且家去再見禮也!”三郎不知所以,無奈只好跟著三人前去。直至一依山空闊之地;卻有一處許大家宅,門前樹柳晶瑩,簷前冰凌垂掛,頗為壯觀!

 三人同邀入內。那老者喊了一聲;合宅上下就擁出三四十位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列著隊伍。老者道:“你們在家自在,卻不知仁三郎,陶公子為解救我大理冰凍,每日蒼山力鬥寒魔,是何等辛苦事業?今幸陶公子下山,汝等都來見禮,不可怠慢了貴客!”眾人聞言,也都驚訝不已,上前來一一禮貌。內中就有丫鬟議論道:“早聞長沙陶三郎一表人才,今見果然!不僅貌美,又生得秀氣。好男子!好男子!”三郎與眾禮畢,老者奉之上座,自家則次之。跟隨兩個少年左右站立。

 三郎問道:“老者高姓?這等禮遇三郎?”老者道:“老漢姓唐,乃上朝弘治爺爺四年出生。只因生逢兩京淮揚地動,遂名;‘唐震’,表字太平。今年五十五歲了。”三郎道:“不想老先生生歷三朝,定然非比俗輩也!”唐老搖手笑道:“虛度,虛度!不當人子!”三郎道:“老先生言謙也!似老者這般家業,宅上眷屬幾十號人。豈是俗輩之能?”唐老道:“不瞞三郎說;若論家業頗還興旺。我雖年老,但還略知古人。似春秋范蠡,我朝劉伯溫,我雖則不及萬一,但時時視為模範,故此熟諳經商之道。自我二十四歲成家至今;近則雲南各地,遠則四川,貴州,甘肅,乃至京師河北,皆有老漢經商足跡。多年來才爭得這份家業,委的不易哩!若說家眷;老漢不是風流之輩;只掙來一房原配,生育兩個女兒,兩個兒子。”

 即指左首少年道:“這個便是老漢長子,生於正德十一年,生逢jyg之亂;遂名;‘唐治’表字承平!今年三十歲了。娶有一妻生下一個孫女,今年四歲。”又指左邊少年道:“這個便是我的幼子,生於嘉靖五年,生逢岑猛反叛失敗;遂名;‘唐寧’表字安民。兩個女兒排行老二老三;一個嫁於大理,一個嫁於鶴慶,俱是婚姻美滿。只是我這幼子已經二十歲了,眼光過高,婚姻之事百看不中。勸也不濟,委的叫我頭疼!”三郎道:“令公子這般才貌,何愁無妻?老先生頭疼無益?任其自處方是良策。”老者道:“三郎說的是,說的是!”

 少時;丫鬟奉上三杯茶,一碟點心。唐老道:“此乃三道茶,是我白蠻人招待貴客之用。請三郎略飲三杯,老漢已命廚子管飯,少時就可吃了。”三郎舉杯道:“請老者同飲!”唐老謙遜道:“請!請!”吃茶畢,三郎問道:“老先生;恕三郎冒昧,只因一事不明,要問老先生!”唐老道:“但問何妨?”三郎道:“似我蒼山蕩魔,除止我師徒四人,更無他人知曉。不知老者何處得知?卻勞你等路口盼望?”

 唐老道:“三郎不知;我處緊鄰蒼山,乃是大理下關所轄。只因今年三春冰凍,我這幼子無聊嫌冷,就偷偷一人跑去斷陷谷中玩耍。那谷中關風不至,四季如春。巧逢三郎那時初鬥寒魔敗落谷中。是我兒湖中渡水;巧遇你隨行紅衣倩女問路;一席交談,方知三郎蕩魔蒼山。幼子迴歸告我這個信息。是我當時罵他;‘當時就該請先生來家裡調養,怎地返獨自歸來報信?’便引數十個家丁去谷中尋找三郎;尋遍大半個山谷,那裡見得三郎蹤

跡?是我大兒子說;‘父親息怒,似此大理冰凍未除,寒魔未滅。左右還在蒼山頂徘徊。我等止於路口相侯,三郎必有迴歸之日,那時相見無疑。’我想著我兒說的有理。便每日於路口盼望。只見山頂雲來霧往,神蹤莫測,我等又是凡軀,蒼山冰凍,上去不得。乾巴巴的望著心急如火。不意蒼天有眼,今日盼得三郎下山,這才得見仙顏,十分之幸哩!”

 三郎慌道:“惶恐!惶恐!量我三郎小小施為,卻勞老者家人如此禮遇,叫三郎何以消受?”唐老道:“三郎說什麼話?不知先生高徒與那倩姑娘何在?”三郎嘆道:“不消說,失了自家威風!”遂將兩次鬥寒魔之事說了一通。那老者聞言道:“三郎如此辛勞,只為我大理一郡百姓出頭。我等無以為報,請受老夫一拜!”說著引府上眾人紛紛禮拜!三郎慌忙扶住老者道:“快快請起,長不拜幼,三郎怎可亂此綱常?莫說我大理蕩魔,並無尺寸之功,即便有功,同是炎黃一脈,怎又見外?請起,請起!”三郎扶起老者入座。

 唐老道:“先生仁義三郎當之無愧,可與古人並美矣!”三郎笑道:“慚愧,實說與老者;似三郎為人,不論古今,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當居中也!”唐老笑道:“好,好!後生可畏!”不覺唐家厚待,排了三四席。唐老請三郎入席,三郎再三謙遜,讓老者坐了上座,三郎次之。且看這桌盛宴時,但見那:

 彌勒香卷蹄,鋪彩木瓜雞。鄧川香乳扇,砂鍋魚更鮮。

 酸冷猶還可,涼辣色色全。珍饈成百味,佳餚滿客前。

 那老者與兩位公子十分殷勤,只是勸酒。三郎也不好推遜,吃下許多。席至半酣之際,忽聽見外面傳來女子啼哭之聲,三郎耳淨;聽得分明。乃停杯問道:“老者,貴府未知是何人窗外哭泣?”老者說道:“上告三郎,哭泣者乃府上一下賤僕役,叵奈這廝無禮,攪了我等用膳之興!”乃喚道:“我兒可外出去哄散開去,好叫陶先生安心用膳!”三郎道:“既是府上之人,叫來一同受用何妨?不必趕他。”老者道:“先生不知,此女乃下賤之人,叫起同來,不成模樣!”三郎道:“且叫入來,等我問她是何下賤之人?”老者不敢違悖,乃喚入來。三郎細看那女子時,果然不堪!但見:

 芳齡雖有貌,只恨無金妝。青絲蓬頭散,嬌臉點汙光。

 掛素僅遮體,一身破衣裳。金蓮無鞋赤,造就乞女郎。

 三郎見此,心中憐憫,問她道:“你是何人?今年多大?為甚麼啼哭?實實告我來!”那女子搵淚言道:“上告陶公子,小女子乃是;‘不三不四!’今年一十九歲了!”三郎聞言驚道:“不三不四!似此百家姓中更無此姓,你卻怎麼喚作不三不四?”那女子低著頭,嗚咽說道:“小女子不敢說!”三郎道:“你且如實說來,我與你做主。”

 那女子道:“告陶公子,只因我一生下來就沒有父親,母親更沒有嫁人。自小身世不光不彩,命裡就該遭受旁人唾棄恥笑,母親也伏不得這口氣,羞恨身亡!,自此只留下我孤身一人,四處流浪。直至唐老爺見我可憐,收留下我,就在府上做個雜役。滿府家丁女眷都說我是個沒父女,直娘賊,下賤,不三不四!俱不堪與我為伍。只此無可奈何,做的是苦活兒,睡得是柴房,吃得也是粗茶淡飯。名字也就叫做不三不四了。只因今夜柴房甚冷,肚中又飢。意思尋老爺討件衣裳,兩隻饅頭略解溫飽。不想陶公子貴客臨門,只恐衝撞了公子,惱了老爺。就於門外等候,只是外面風大;一時感觸心酸,忍不住悲切起來!還望陶公子與老爺莫責怪我才好!”

 三郎嘆道:“可憐你二九青春,淪落至此!父母之過,怎麼怨你,實在委屈!”問她道:“你原來可有姓名?”那女子搖頭道:“自知人事,母親去世,委的無姓名。”三郎道:“那你可知你父親姓甚名誰?”女子道:“更無從知曉!”三郎道:“那你母親姓什麼?”女子道:“亦不知曉!”三郎道:“不知道便罷,你那個名字,忒過下賤,豈做得人之名姓?我今意欲與你取個端正姓名如何?”那女子歡喜道:“全憑陶公子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