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上心頭 作品

第 126 章 我希望我的皎皎永...

 此刻,伏鹿霍家。

 霍檀好不容易休沐在家,今日本來要懶床,同崔雲昭一早就開始膩歪。

 在要把崔雲昭弄煩之前,外面忽然傳來一陣熱鬧聲。

 待夫妻兩個迅速更衣梳髮,出來見客,才發現來人卻是伏鹿軍務司司正。

 同行還有伏鹿府衙的兩名通判。

 看到這個陣仗,霍檀同崔雲昭對視一眼,兩人立即便心裡有數。

 果然,那位年過五旬的司正看向霍檀,笑道:“恭喜霍刺史,賀喜霍刺史,近來霍刺史辦差有功,掃清了伏鹿的邪祟,為百姓還得清淨,觀察使大人看在眼中,早有獎賞之意。”

 “今上表朝廷,領郭節制、蘇知府命,特封霍檀為正六品刺史,權鎮伏鹿校檢軍務。”

 霍檀一揚衣襬,利落行軍禮:“臣霍檀,領命。”

 崔雲昭站在霍檀身後,同林繡姑等人一起跪拜行禮,謝過皇恩。

 宣旨結束之後,霍家人站在院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有些恍惚。

 最後,先出聲的是林繡姑。

 她忽然哽咽一聲,捂著臉痛哭流涕:“你父親肯定很高興。”

 從十五歲開始,霍檀征戰五年,從最卑微的長行,慢慢成長為頂天立地的少年將軍,終於在剛滿二十這一年,成為了刺史。

 他終於踏上了其父曾經走過的路。

 霍檀伸手攙扶住母親,笑容燦爛,渾身上下都是銳利之氣。

 “阿孃,高興就哭出來,從今往後就莫要哭了,以後都是好日子。”

 林繡姑使勁點點頭,霍新枝等人也是紅了眼,高興的不得了。

 不是因為飛黃騰達,只是因霍檀多年努力終於花開結果,得償所願。

 霍檀送母親進了堂屋,轉過身來,就看到了崔雲昭。

 夫妻兩個四目相對,不約而同相視一笑。

 霍檀伸出手,讓崔雲昭把手放到他手心裡,猶如過往的每一次那樣,十指相扣,堅定而溫暖。

 “晚上去如意樓置辦一桌酒席,咱們一起慶祝一番。”

 一家人一起笑了:“好!”

 霍檀剛剛舉行了弱冠禮,那一日可謂是賓客盈門,聲勢浩大,不過十日,他又被封為刺史,未來可見是一片光明坦途。

 不過因兩次時間隔得太近,這一次霍檀也不準備大辦,抽時間同崔雲昭一起寫了份禮單,挨家挨戶上門回禮。

 等所有事情都忙完,也到了六月末。

 這個時候的伏鹿很熱,夏日裡風熱煩悶,家裡都要開窗開門,才有絲毫涼風。

 這一日夫妻兩人終於得了空閒,才一起坐下來說話。

 “呂繼明的心思太好猜了。”

 霍檀一上:“原本我這個刺史他可能想要壓一壓,壓上個一兩年,等到壓不住了再給我,倒是沒想到,表兄和堂哥都這般厲害。”

 如今時興炒花生,自從這味炒貨被廣泛種植之後,今年收穫頗豐,成了家家戶戶果盤裡的常客。

 霍檀一邊給崔雲昭剝花生,一邊道:“表兄堂哥深得陛下看中,咱們又同拓跋氏結親,之前邪祟一案,全是由我出面,吃苦受累捱罵就不提,最終的獎賞卻落到了他頭上。”

 崔雲昭便道:“是了,原我看他還算大方,如今做了觀察使,反而有些小氣了。”

 今時到底不同往日。

 呂繼明當了觀察使,想要的就多了,心思自然活絡,以前還能大方行事,如今卻都計較自己得失。

 再往上一步,他就是節度使了。

 霍檀笑了笑:“說起來這一次依舊是沾了娘子的光,要不然我還真當不上這個伏鹿刺史。”

 原來霍展也並非順利就當上刺史的,他都是參軍十幾年之後,才慢慢靠軍功熬到刺史。

 霍檀能五年就達到霍展的成就,一是因為他確實天縱奇才,天生就是驍勇善戰的能人,二則是因為霍展的情分和他自身的努力。

 三則是因為崔雲昭。

 誰能想到,崔氏如今自身並不算顯赫,可家裡的子侄輩卻有出類拔萃者,更別提其姻親人家,也都能人輩出,這樣一來,就顯得越發興旺。

 前世的殷行止和崔方明也是文曲星下凡,卻到底沒有如今這般光彩,霍檀在伏鹿經歷大大小小數十場戰事,最後才熬到了承宣使。

 如今已經算是飛昇迅速,使得人人羨慕了。

 霍檀把剝好的花生推到崔雲昭手邊,笑道:“多謝娘子帶我飛昇。”

 崔雲昭也笑了。

 她一顆顆吃著炒花生,道:“也不全是我。”

 “最主要的還是夫君驍勇善戰,有勇有謀,知人善任,如此一來,呂繼明想要壓也壓不住。”

 “此事,是夫君的大喜事。”

 這幾個月來,霍檀在伏鹿裡裡外外剿滅邪祟,雖惹得部分心中和邪眾對他恨之入骨,可尋常百姓卻都很感謝他。

 霍檀查案很清晰,從不霍亂百姓,該是誰就是誰,這幾個月下來,百姓都贊他一句小霍將軍。

 確實是個好官,也是個好武將。

 雖然上峰誇獎的是呂繼明,賞賜也都落到他身上,可百姓看到的卻只有霍檀。

 人人心裡都有一杆秤,孰重孰輕分得清清楚楚。

 霍檀端起茶杯,同崔雲昭輕輕碰杯:“你我一家,同喜同喜。”

 崔雲昭輕聲笑笑,很難得,兩個人有這樣悠閒時光。

 搬的少了。

 可崔雲昭卻不覺得寂寞。

 她甚至覺得,兩個人之間的心更近了。

 他們之後都沒有說話。

 一起喝茶吃花生,看著外面的雲捲雲舒,一顆心寧靜又安穩。

 等到落日餘暉灑入屋中,霍檀才輕聲說:“昨日燕州戍邊軍上報,說厲戎有動作。”

 崔雲昭蹙了蹙眉頭,她偏過頭看向霍檀,卻只能看到他一臉平靜。

 “燕州之下就是武平,武平之後就是伏鹿,”霍檀看向崔雲昭,“我不知道何時就要出征,抵禦外敵,保護伏鹿。”

 “提前同娘子說一聲,讓你有個準備。”

 崔雲昭慢慢點了點頭,她放下手

裡的茶杯,忽然不想吃茶了。

 “我等你回來。”

 這句話她說過許多次。

 可這一次,霍檀卻搖了搖頭。

 “皎皎,我不在家中,你過你自己的日子。”

 “不要把等待我當成是大事,一日,兩日,經年日久,你會覺得痛苦。”

 “我不想你痛苦。”

 霍檀握住崔雲昭的手,一字一頓道:“我希望我的皎皎永遠開心幸福。”

 “聽我的,好不好?”

 崔雲昭眼底微潮,卻沒有落淚。

 她回握住霍檀的手,輕輕點了點頭:“好。”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明天見~

 霍檀勸完譚齊丘,見他心情好轉,重新有了鬥志,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踏步回了後院。

 崔雲昭正坐在院子裡納涼,聽到他的腳步聲,抬眸看過來:“今日倒是早呢。”

 她笑了笑,給他倒了杯茶,等霍檀洗淨了手臉坐到身邊,便慢慢幫他打扇。

 “這麼熱的天,你慢些走,瞧你這一頭汗。”

 霍檀一口灌下溫茶,這才舒坦不少。

 “這幾日又抓了不少人,又重新審問了杏花嬸,倒是從她哪裡得到個新的消息。”

 崔雲昭看向他,知道他肯定是有事要說才提前回來。

 “什麼消息?”

 霍檀道:“之前一直都沒有仔細詢問這些信眾,一直都在忙著抓那些邪祟幫眾,現在人幾乎都抓完了,才得了空閒。”

 “這一次我們怕有疏漏,把每個人的生辰籍貫都重新記錄,我才發現杏花嬸和她丈夫都是幽州人士。”

 崔雲昭也愣了一下:“從北邊過來的?”

 霍檀點點頭,道:“正是,而且因為連翻的審問,加上那些邪眾別抓捕,杏花嬸的精神比之前要好了不少,也記起來不少事。”

 杏花嬸確實對家裡的苦難而難過,可根據那燈匠所說,即便到了這個地步,杏花嬸也不忘努力做活,想要早點還上欠款。

 這樣一個人,其實是很堅強的。

 再苦再痛,都不會讓自己真正瘋掉。

 都是那些邪眾,那些人妖言惑眾,拿邪祟來蠱惑人心,才讓杏花嬸誤入歧途,陷入泥潭不可自拔。

 對於幡然醒悟的百姓們,朝廷自然不會再次傷害,往往都是在關押一兩年之後,放其回家,生活照舊。

 不過他們回家之後也需要每旬同里正上報,證明其好好生活,同過往徹底割捨,不會再重新信奉邪祟。

 杏花嬸就是其中之一。

 她被蠱惑之後腦子就不好了,人也變得瘋瘋癲癲,這兩個月起大部分舊事。

 “杏花嬸說,他們家原來是幽州人士,早年幽雲十三州被割讓出去之後,他們也一直憑藉手藝在那邊生活,直到這十幾年來幽州已經被厲戎徹底控制,百姓們被那些厲戎的貴族欺壓,日子實在難以維繫,他們才作為流民逃了出來。”

 “她丈夫原來師從繪畫大家,繪得一手丹青筆墨,尤其以花草見長,在幽雲十三州時日子也很富足。後來逃難成了流民,他要養活一家老小,便去瓷窯做工,慢慢學會了畫瓷的手藝。”

 倒是很能吃苦。

 只可惜後來遭逢大難,否則他們一家已經重新擁有新生。

 霍檀用很平和的語氣講述杏花嬸的過往,只有眼眸裡有掩蓋不住的銳利。

 那是對於厲戎的極恨,對於被割讓的幽雲十三州的不甘。

 “杏花嬸說,她丈夫有兩個師兄,都擅長丹青,其中一名師兄最擅長花朵,能把花畫得栩栩如生,尤其是一種千蕊金的技法,他們師兄弟三人,只有那名姓郎的師兄學會了,當時很得恩師看中。”

 崔雲昭眼睛一亮。

 “千蕊金?”

 霍檀笑著點了點頭:“正是千蕊金。”

 他又吃了一碗溫茶,然後才道:“當年他們一起逃難出來,一開始還在一起,後來卻走散了,不過他們是在繞曲和武平附近走散的,之後再沒有聯繫了。”

 崔雲昭嗯了一聲,道:“如此說來,這個手藝確實是有傳承下來的,並且這兩三年中,還一直在作畫。那些燈罩,就是這兩三年內畫出的。”

 霍檀道:“正是如此。”

 “若是按照線索來看,有人特地來伏鹿買了最普通的月燈,拿去給杏花嬸丈夫的郎師兄作畫,因其作畫精緻美麗,可以高價出售,以此賺取銀錢。”

 “這裡面有幾個問題,一是那位郎師兄是否就留在繞曲,二是繞曲,武平,伏鹿和博陵都不算太近,一盞普通的燈,為何會輾轉四地,最終落到了老太太手中,成了她害人的工具。”

 “三……”

 夫妻兩個對視一眼,異口同聲:“是否還有更多的燈。”

 崔雲昭微微嘆了口氣:“當時那位燈匠說,那個女子買的不多,後面也出售不多,原我以為沒有那麼驚人,可現在想來,他們不一定非要只買那

一種燈。”

 “還有白頭煞,又是何處尋到的?”

 這種種謎團,看似有了新的線索,卻又亂成一團亂麻。

 崔雲昭蹙眉沉思片刻,忽然道:“你問沒問過那些邪眾。”

 霍檀愣了一下。

 崔雲昭思索著說:“我老覺得,這個邪眾很不對勁兒。”

 霍檀的手在方几上輕輕敲了兩下,道:“有些道理。”

 “這個邪祟名叫花郎君,據說是當年岐陽那位花娘孃的夫君,在花娘娘被朝廷‘害死’之後,他為了拯救萬民,才重新出山,代行好事。”

 霍檀說到這裡,冷哼一聲:“哪裡是代行好事,我看他們是唯恐天下不亂。”

 之前慕容彬和耿夫人被抓捕後,兩人一開始拒不認罪,後來被關押十日後,兩人就都怕了。

 朝廷明令禁止行邪祟之術,《大周律》也有明確律法,凡組織邪祟為禍百姓之人,按律當斬,案首抄家滅三族,罪不可赦。

 重要邪眾全部斬首示眾。

 其餘參與之人以流放一千至三千不等,世代不能科舉,不能回京。

 參與的信眾若未有為害之舉,又幡然悔悟,在關押一月到一年不等之後,放歸家中,每旬上報里正自身情況。

 說是關押,其實就是為朝廷服徭役,也算是解了朝廷的許多燃眉之急。

 慕容氏害了殷素雪兩個孩子,有重大惡行,慕容彬又是官身,不能隨意處置。故而慕容彬和耿夫人都要被嚴加審問,最後提交刑部大理寺複核,由陛下親自裁奪。

 這一下,慕容氏算是徹底完了。

 慕容彬和耿夫人肯定要面臨流放三千的罪行,家中所有人五代內皆不能科舉。

 慕容氏從關外來到中原,在中原落地生根,舉家努力幾十年才有如今榮光。

 卻因慕容彬執迷不悟,鬼迷心竅,而斷送了全族的前程。

 所以說信奉邪祟,最終害人害己,得不償失。

 “慕容彬這段時間一直裝瘋賣傻,現在看裝不下去了,才把實情講了出來。”

 “根據他的供述,那些邪眾裡的法師們專門攛掇他們做壞事,比如獻祭家裡的孩兒,比如壓榨家中的僕從,或者讓家生子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總歸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現在想來,他們建議的每一件事,都是讓慕容氏陷入深淵,最終無力挽救。”

 崔雲昭冷笑一聲,說:“他現在倒是很透徹,早幹什麼去了?”

 霍檀笑著捏了一下她的手,安撫她心裡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