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春鳶 作品

第 54 章 母與子

“二姐姐,我回去了。”紀明遠告辭。

“去吧,自己也好好吃飯。” 紀明遙照常叮囑。

“二姐姐放心!”紀明遠笑著去了。

紀明遙便走向崔珏。

崔珏也來接她。

“怎麼樣?”紀明遙笑問,“教了這十天,你看明遠資質如何?”

她又忙說:“你照實說就好,不必加以潤色。”

“尚可。”崔珏便道,“比之——”

“比之誰?”紀明遙問。

崔珏頓了頓:“比之,張四表哥,略差三分。”

紀明遙一愣。

所以那天,他果然是吃醋了?她慢慢在床邊坐下,看崔珏神色雖未變,卻已忙補充說:“是我與夫人皆相識,且年歲又與明遠相仿的,只這一位,所以拿他比方。”

他用淡若清風的臉、薄冰般的語氣說出這樣解釋的話,紀明遙實在忍不住想笑,就捂著肚子笑了起來。

崔珏耳根發熱。

但見夫人一直雙手護著小腹,他忙在一旁坐下,輕輕覆上夫人的手,問:“夫人身體不適嗎?肚子疼?”

“也不是肚子疼。”紀明遙臉一紅,“是,來月事了。”

其實,今早發現月經到了,她非常高興,絲毫沒有從前來月經時的煩惱。

因為這說明她沒有懷孕。

就算在這個世界不太可能不生孩子,可事到臨頭,她還是很不想看到自己在當下的年齡就懷孕。

她也是今天才恍然,原來她每與崔珏親熱一次,就多一分懷孕的可能。她開始後悔和他那麼頻繁了。可是,好像後悔也來不及了。

她能和一個古代男人說,她不想太早要孩子……甚至,不想生孩子嗎?

別做夢了紀明遙,你早已經不在現代了!

現代還有很多人見不得別人不生孩子呢!

聽到“月事” 兩個字,崔珏也紅了耳朵。

他還,不瞭解此事。

不瞭解,便該請教。

於是,他問:“還不知,夫人的月事,我當注意什麼?夫人若覺疲乏辛苦,家中雜事留給我辦也好。”

“沒那麼嚴重。”靠在他肩頭,紀明遙小聲告訴他,“我月事,很規律,每月月末必來,一次四五日,也不覺得肚子怎麼疼,就是偶然腰痠、肚子脹一會,歇歇就好了。”

現在,她似乎應該說,“不用二爺特別照顧我”。

但她沒說。

“那便是有不舒服了。”崔珏確定道。

“嗯。”紀明遙輕輕應聲。

“那,我給夫人揉一揉?”崔珏問。

“不用,”紀明遙聲音更小,“二爺抱我一會吧。”

崔珏就一手放在夫人小腹上,另一手將夫人整個攬入懷中。

……

崔宅,中路正院。

著陪房送走第二位太醫,孟安然雙手扶著小腹,獨自在屋內踱步許久。

她既激動,激動得要笑,想這就讓人找丈夫回來,想立刻給家裡寫信,心裡又有許多擔憂。

她愁意顯露在面上,原本想恭喜的丫鬟僕婦都不約而同住了口,看著奶奶在房裡繞著圈地走。

直到王平媳婦送了太醫回來,見奶奶竟還沒坐下,忙上去勸:“奶奶身子要緊!孩子還不滿兩個月,奶奶還是好生保養的好啊。”

“什麼時辰了?”孟安然便問。

“申正二刻。”王平媳婦忙說,“方才我看見西院那邊二爺已經回來了,想來大爺也快了。”

“給我把端午的節禮單子都拿來,我再好好看看。”孟安然便吩咐。

不然,她心裡實在靜不下來。

王平媳婦深知奶奶的性子,不敢多勸,忙去拿禮單,心想奶奶安生坐著看東西,總比不停地在地下走要好。

“不如,叫人去請大爺快些回來?”她又勸,“都這個時辰了,想來衙門裡也沒甚事務了。”

“不妥。”孟安然道,“家事是家事,國事是國事,我又沒病了死了,做什麼去耽誤大爺的公事?”

“這話可不吉利!”王平媳婦忙說,“奶奶快別再說‘病’啊‘死’的,叫我們聽著也心驚!”

孟安然一嘆。

“不說了。”她把看不進一個字的禮單放在一邊,“去看看姐兒們吧。”

兩房分好了家,崔令歡與崔令嘉也已在前幾日搬了房舍,從正院東廂房挪到後罩房去住了。仍是與正房幾步就到的距離,兩姐妹也仍一起住三間屋子,奶孃、丫頭也都在一處服侍著。

從穿堂行至後院,孟安然先看見小女兒在廊下踢毽子。與其說是“踢”,不如說是在丟著玩。“娘!”崔令嘉看見人來就笑。

她丟了毽子跑過來,伸手就拽孃的手:“姐姐在寫字呢。娘,我也想學寫字了!”

能把認識的字都寫出來,可真厲害呀!

“那就學!”捏了捏女兒的手骨,孟安然笑道,“等後日你姐姐上學,娘就也教你寫字,再過兩年,就好和姐姐一起上學了!”

“後天。”崔令嘉伸出手指算,“兩年。”

她抬頭問:“兩年是一共幾天?”

“二姐兒,一年是三百六十天。”王平媳婦在旁笑道,“兩年,就是兩個一年,是七百二十天吶?”

“七百……二十……”崔令嘉糊塗了。

“不用急,”孟安然看著小女兒笑,“以後都會學會的。”

走到房簷下,母女倆都放輕腳步,崔令嘉更是踮著腳走:“別吵著姐姐寫字呀!”

“噓!”孟安然比著手勢。

她讓王平媳婦把小女兒抱起來,一起在窗邊看了一會大女兒練字。

崔令歡神情專注,一筆一劃都認真極了。

孟安然面上不由泛起笑容。

她的女兒聰慧敏銳,又生在這樣的人家,若是個男子,這一生該多順遂美滿?

哎。

帶小女兒離開窗邊,孟安然叮囑奶孃:“等大姐兒練完字,就讓她去前面。”

“是。”奶孃輕聲答應。

孟安然便問小女兒:“你想和娘過去,還是就在這玩?”

“我——”崔令嘉看看娘, 又看看姐姐在的屋子,決定,“我等姐姐一起吧!”

姐姐也總是等她的!

“行,”孟安然給女兒擦了擦臉,笑道,“你玩吧。”

她又叮囑奶孃:“別叫姐兒玩得太累了,你們勸著些。”

奶孃們也都答應著。

孟安然獨自回房,心裡更沉重了。

“若她們姐妹倆沒個兄弟,將來再尋不著好的夫家,”她忍不住和王平媳婦傾訴,“等我和大爺都沒了,誰來護著她們?”

“阿珏和弟妹雖然好,到底和我們沒差幾歲。”她嘆。

阿珏只比大爺小八歲而已。等她和大爺走了,只怕阿珏也都是花甲古稀之人了。

王平媳婦早知奶奶的心事,早已想勸,只是沒個時機。現見奶奶終於主動提起這話,她忙打迭出一篇話要勸,卻正有人來報:“大爺回來了!”

王平媳婦雖然沒把話說出來,卻更高興起來!

大爺勸一句,或許比她說十句還管用呢!

“我得把這喜信告訴大爺!”她說著就上前迎,低聲笑道,“恭喜大爺!今日兩位太醫來診過,奶奶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了!”

“是嗎!”崔瑜兩眼放光,忙跑過去把夫人摟在懷裡,“太醫怎麼說?胎相可穩不穩?你身體可有不適?”

“太醫說月份雖淺,胎相卻穩,我也沒什麼不舒服的。”孟安然一一答道。

“走走走,快先進屋!”崔瑜小心護著妻子跨過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