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春鳶 作品

28.她很喜歡





紀明遙笑道:“可見天下之大,各地景象並非我在家中便能知曉。多謝崔翰林送我此景,我會好生保管的。”




她喜歡這個禮物。




畫工精妙,意境脫俗,值得每天拿出來欣賞,而且他送得再重些,她會有負擔。




這樣正正好。




崔珏卻說:“此禮過輕了,並非崔某有意輕慢,今後——”




“哪有!”紀明遙忙說,“崔翰林請不要自責,我很喜歡。”




兩人都一頓。




“‘千里送鴻毛,禮輕情、情義’——”紀明遙想把方才的話圓一圓。




可這話沒能說完,最終還是停下了。




好像……也不對勁……




而且她並不覺得這禮輕啊……




榻下的炭火燃得過旺,讓兩人面頰都沁出紅暈。




紀明遙低著頭,慢慢把畫摺好,放回信封,又把信封放在自己懷裡——袖子裡塞不下……她從袖中拿出一個荷包。




“我不精於針線,”她起身走過去,說,“以此物相贈崔翰林,請莫見笑。”




“閨閣女子”該學的東西她都學過,根據她喜愛與否和學習的輕鬆程度,水平或高或低。




女紅她是非常不喜歡,而且學起來很麻煩,想學精必要下苦工,所以她技術真的很一般,只能說會做。




但太太一定要她做樣東西,哪怕只是一個荷包也行。她便親身去家裡竹林賞景畫的花樣子,又在繡工大師花影的指導下前前後後做了足有半個月,也算拿得出手了。




走到崔珏面前,紀明遙伸出手,用指尖捏住荷包。




崔珏亦已起身,展開手心。




荷包輕輕掉落在他手上,他們沒有再相觸。




崔珏收回了手,看小巧的荷包上繡的是一叢綠竹。




他歷來不留心衣飾,穿著只要得體合矩便可,對繡樣自是無甚瞭解。但把二姑娘相送的荷包拿在手裡,他只覺得枝葉鮮活、配色和諧,處處都好。




他又慶幸,無論如何,幸好把畫帶了過來。




沉吟再三,他也嘗試著說:“多謝姑娘,我很……喜歡。”




他素來沉靜淡薄的聲音比平常低啞了些許。




說出這樣的話,對他來說還是甚不習慣。




這屋子裡太熱了。




崔珏將荷包放入懷中。




“太太回來了!”




紀明遙頓覺輕鬆,忙對崔珏點頭示意,繞出屏風相迎:“太太!”




見她竟出來,溫夫人才有些詫異,又忽笑了。




她看向崔珏說:“老爺和明遠在前院等你用飯,去罷。”




“是。姨母、二姑娘,告辭了。”崔珏從丫鬟手裡接過披風,自己披上,告辭出去。




溫夫人讓銀月帶人相送,便看著明遙笑:“怎麼,這回多說了幾句話了?”




“崔翰林遠路歸來,自是有些話要說的。”紀明遙裝傻。




“你呀!”嗔她一句,溫夫人並不追問,只讓叫女孩兒們和明豐都過來吃飯。




冬日衣服厚,不怕搓皺了紙,紀明遙便沒把畫交給別人,帶在懷裡吃了晚飯。




平常晚飯後,太太若無事,大家都會多留片刻。但今日飯畢,紀明遙立刻告退:“我先回去了。”




溫夫人雖笑讓她去,但紀明德早等著晚飯後這個機會,怎肯輕放。




趁紀明遙抱手爐披斗篷的功夫,她笑問:“二姐夫大半年不在,走了幾千里路回來,不知都給二姐姐帶了什麼好東西?”




阿彌陀佛!大姐姐和溫表哥過定之後,她終於敢叫崔翰林為“二姐夫”了。




她知道太太三令五申,叫二姐姐給二姐夫做針線,二姐姐磨了這大半年,就只出來一個荷包,衣裳鞋襪一概都無。大姐姐和……二姐夫沒退親的日子,她曾聽大姐姐說過一句,二姐夫最是冷漠沒心的人,對人毫不熱絡,二姐姐送他這個,他能送二姐姐什麼?




紀明德敢問,也是算準了不但她自己好奇,從太太、大姐姐到四妹妹,滿屋裡誰不想知道?




紀明遙抬著頭,由青霜給繫好斗篷,在眾人或明或暗的目光下,她對紀明德呲牙一笑:“不告訴你。”




嘻嘻。




紀明德還是不肯放棄,趁她還沒走出去,忙忙又說:“二姐姐也忒小氣了,告訴我們也長長見識又怎麼樣?”




“就不告訴你!”紀明遙轉身就走。




她才不要紀明德在背後對崔珏送的禮物評頭論足,還把崔珏的禮物和溫從陽送過的東西比較——她知道紀明德一定會這樣做!然後陰暗地猜測崔珏是對她上心還是不上心呢!




急死她才好!




當著太太、姊妹們和這許多丫鬟婆子,連著被噎回來兩次,饒是紀明德做好了心理準備,臉上也頗掛不住。




紀明達便把她叫到身邊來坐,和母親說:“二妹妹的脾氣——”




“知道她什麼脾氣,還去惹她?”




溫夫人只看著她一人,笑道:“她都說了不想說,還去追著問,難道你們出門在外,和別家姑娘交往的時候,也是如此嗎?我就是這麼教女兒的?”




紀明德更抬不起頭,且太太不是看著她說的,她又無法解釋。




紀明達便又替她說:“二妹妹是自家姐妹——”




“自家姐妹便不需尊重了?”溫夫人仍然笑著,“同是一家人,她就得忍讓著你們?”




“明明是二妹妹欺負人!”紀明達當真不服了。




三妹妹不過問一句話,二妹妹就那般態度,娘怎麼看不出來,都是她們忍讓二妹妹,哪裡是二妹妹忍讓旁人!




自從定了親,二妹妹在家裡是越發橫著走了!




溫夫人不想再多說,只道:“快過年了,不想生氣,你們也去罷。”




紀明達還欲再說,卻被紀明德紅著眼圈拽住了衣袖。




她只得嚥下話,起來說聲“太太好歇”,便與妹妹弟弟們都告退出去。




還不算太晚,紀明宜且和紀明豐去張姨娘房裡,不與兩個姐姐同路。




路上,紀明德用大姐姐遞來的手帕擦了淚,笑道:“到底是我多話的緣故。”




“哪裡是你不對。”紀明達嘆道,“一家姐妹,問一句能怎麼樣呢?”




沒聽說誰家連親姐妹問問旁人送了什麼禮都不行的。娘真是嬌慣二妹妹。




二妹妹這個性子,在家驕縱慣了,出閣到了別家,還怎麼得了?尤其還是和崔珏那樣人成婚……




雖說崔家不配安國公府的姑娘折腰屈膝,到底是夫家。娘便寵二妹妹,就不為她想想將來嗎?




“娘是……忙糊塗了。”她小聲抱怨。




……




熙和院。




今夜梳洗過後,紀明遙沒立刻去睡。




她披著大毛衣服坐在東側間榻上,小心展平崔珏送的畫,準備等放平摺痕後,再捲起來收藏,這樣保存得更久。




她確實喜歡這幅畫。




盯著那朵荷花又看了一會,紀明遙走到書架旁,把自己從前的畫拿下幾卷,並排展開,也細看一回。




好吧,她畫的確實不如崔珏,還差著許多呢。




不知道是不是人身體年齡變小,心理年齡也會隨之變化,她現在看她“十歲”左右的畫,總覺得筆觸稚嫩,靈氣卻比兩年後的更甚。不過不管是哪一年畫的,和崔珏畫中的風流瀟灑氣韻都還有很遠一段距離。




看得手癢,紀明遙坐到案前,也想即興畫一幅什麼。




她拿起了筆,開始選紙。




選紙有些麻煩……她還有點困了。




算了。




下次吧。




把幾張畫收好,紀明遙躺回被窩,準備開睡。




丫鬟們都笑著看姑娘從開始到放棄。




碧月給姑娘放下帳子,一面笑道:“上回還聽崔家的丫頭說,咱們姑爺自小就是雞鳴起、三更睡,才能年紀輕輕高中探花!又可喜如今不到一年就升了官!想來成婚也就在三四個月了,等姑娘過去啊——”




說到此處,她忽然擔憂。




過了片時,她先看姑娘,又看春澗青霜等人,愁道:“你們說,姑娘過去,會不會睡不夠覺啊?”, ,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