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春鳶 作品

28.她很喜歡

溫從陽高興得幾乎跳起來!




傻笑了好一會, 他輕輕緩緩把李如蕙放在榻上,張口就要向外叫人。




李如蕙一直盯著他的神色動作,見他這樣,不免有些後悔同他說了, 忙拽住他:“大爺, 別!”




“啊!”溫從陽忙回頭, “怎麼了?”




他第一次要做父親,不禁又慌起來, 忙著問:“姐姐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大爺——”李如蕙一瞬不眨盯著他的眼睛,嘆問,“大爺是要告訴人去嗎?”




“我——”溫從陽想說,得請個太醫來診一診是不是真的有喜了啊!得讓姐姐好生調養起來,別傷了身子——




但下一瞬, 他突然就明白了過來。




是不能說。




不能宣揚。




不能告訴任何一個旁人,尤其不能叫老太太和老爺太太知道。




更不能讓姑姑家裡知道。




只要有一點風聲傳過去,這個孩子……只怕難留住了。




溫從陽慢慢坐到了李如蕙身旁, 抱緊了她。




外面風雪聲漸起,燃著燈燭的屋子裡,只有他們兩人緊緊相依。




李如蕙又忽然感覺到了些許心安。




她把全身都靠在大爺身上, 忍著心酸,慢聲說道:“能服侍大爺這麼多年,能與大爺相伴到今日,能懷上大爺的孩子, 都是我的福氣。即便最後、最後這個孩子不能落地, 我也——”




“別、別說!”溫從陽擋住她的嘴。




他自己的心也抖著,卻做出一副篤定模樣,笑著寬慰她:“姐姐肚子裡的也是我的骨肉, 我怎會眼睜睜看他不好?有我一日,就護你們一日!”




李如蕙抱他抱得更緊。但怕擠著她的肚子,溫從陽卻不敢太用力。




自從與遙妹妹的親事不成,他很久沒有這樣緊張思索過了。




該怎麼保下這個孩子,尤其是……保下如蕙姐姐……




直想了小半個時辰,溫從陽才作出第一個決定。




“姐姐每年過年之前,都會去街上逛逛,今年還沒出去過呢。”他柔聲與李如蕙商議,“明日姐姐只說出去走走,我安排人送姐姐到柴三哥在通寧街上小善巷的別院裡,先請個大夫診清楚到底是不是喜,若是,姐姐將來難免還要調養,總要有人買東西進來——”




柴三哥上有兩個親哥哥,不能承爵,他卻是板上釘釘將來會承繼理國公府的人。柴三哥不是蠢蛋,絕不會為了討好老爺太太出賣他,一定會盡力幫他隱瞞。




那要不要把如蕙姐姐送出去養著?




溫從陽隨即就否決了這個想法。




如蕙姐姐在他身邊,他還能時時照看,若送出去被發現,真有意外,等他知道,什麼都晚了。




他不能把如蕙姐姐和孩子的全安危託付給旁人。




就做最壞的打算。




若老太太和老爺太太一定不許這個孩子活,最起碼,他還能擋在他們前面。




“雙喜和雙壽都是外頭買來的,在這裡沒有爹孃親人,不怕不聽我令,這差事就叫他們辦。”




為了如蕙姐姐和他們的孩子,溫從陽對自幼相伴長大的小廝們狠下心。




他咬牙說:“老爺太太能叫他們死,我也能叫他們死!”




“大爺!”




李如蕙終於落下淚,她的眼淚一顆接一顆,全滴在溫從陽領子裡。




溫從陽輕輕蹭著她的臉,不斷和她說:“別怕。”




只是很難免地,他又想起了遙妹妹。




與遙妹妹的……道別,一直清晰存在他心裡。




那日,遙妹妹問他,她已經定親十一天了,他身邊那麼多服侍的人,為什麼沒有一個人敢告訴他實情?




如蕙姐姐是怕他再傷心傷身,不敢說,那別人呢?!




為什麼沒有一個人說!!!




現在,他已經明白,他院裡的這些人只是伺候他,其實都聽命於長輩,並不忠心於他。




而他也要開始培植自己的人,不想再做一個對長輩的任何都決定無能為力的……廢物。




但,他也已經不能再告訴遙妹妹,不能把一件簡簡單單的事拼命說得精彩無比,只為得到她一句誇讚了。




-




離除夕只剩兩日,崔珏終於和鍾御史趕回京中。




他二人才至宮門,便即刻被陛下傳召至紫微殿。




陛見足有兩個時辰。




崔珏再出宮時,便已不再是七品翰林編修,而是正六品翰林侍講了。




滿院正收拾著崔珏帶回來的行李土儀,崔瑜高興得立刻要宴請親友。




孟安然也隨丈夫來了小叔子的書房。




她一面吩咐人歸置土儀,一面笑道:“正好過年的東西是齊全的,你就是想今晚請客都來得及預備,只是阿珏快一年不在京裡,還得先去拜見他岳父岳母,我也忙著呢,拜帖得你自己寫了,還有——”




她顰眉細看一回清單,又看一回院子裡,問:“阿珏……這些東西里,哪些是你專送二姑娘的?”




怎麼除了別人送他的兩個箱子,就全是皮毛、乾果……沒有一件不同的……像送未婚妻、小姑娘的東西?




崔珏被問得一怔。




大哥已湊到嫂子身邊看清單了,嫂子正疑惑看著他。




他便解釋:“今次離京是為驗看災區民生,一應買回來的東西都是百姓家中之物——”




嫂子眉頭皺得更深。




大哥也抬起頭,用自與他和二姑娘定親後,他便熟悉了的、看呆子的眼神看他。




崔珏改了說法:“定涼貧瘠,並無合適的土儀相送二姑娘。”




“那你怎麼不路上買!”崔瑜真是要沒話說!!




他大聲嘆氣。




崔珏:“來去皆是趕路,並無空閒。”




他又說:“帶回來的東西,當足夠相送安國府上。”




崔瑜拍了一下自己腦門,轉身不想理他兄弟了。




他當初是因為什麼覺得阿珏被美色所惑來著??




孟安然先和丈夫說一句:“阿珏這是還沒開竅。”便嘗試教小叔子:“雖說你只送這些東西並不算失禮,可若有一兩樣特別的,專送二姑娘的,不是更好嗎?你們畢竟定親有九個月了——都快一年了,明年就成婚,卻還沒見幾面呢,你出門在外,也連信都沒有一封。”




她嘆道:“二姑娘那麼好,你也該對人家上心些。”




這次雖難彌補了,可還有下次。總不能次次都如此罷。




孟安然又不禁多點了一句:“二姑娘家裡還有姊妹,都等著看你送什麼給她。安國公府上……你也知道吧?”




二姑娘便心寬不在意,難道他們崔家就要讓二姑娘被人揹地裡說嘴嗎?




崔珏垂下眼眸。




他先答一聲:“是。”又問:“大哥信中寫,嫂子與二姑娘甚是和睦。”




孟安然笑嘆:“我可不告訴你。二姑娘是什麼人,你還是自己去看吧。”




她便和丈夫說:“時辰差不多了,快讓阿珏收拾收拾去岳家。你是今晚就請人,還是明日再請?”




“明日請吧,”崔瑜便同夫人出去,說,“今晚就請太倉促了。”




恰路過崔珏身邊,孟安然便笑道:“那阿珏今晚可以不用急著回來,就在安國府上用晚飯吧?”




崔珏一揖相送兄嫂,答道:“是。”




他很快沐浴更衣完畢,重新梳好髮髻。




要送給安國公府的土儀已經由嫂子整理清楚,他只需著人帶去便可,要同他過去的人也已經在院裡恭等了。




但他沒有即刻出門。




從專放在他臥房、沒被打開的箱子裡面,他取出一本書。書裡放著一個信封。




信封裡是一封只有開頭、並未完成的信,還有一張畫。




猶豫片刻,他把信抽出,重新夾入書頁,只把畫和信封放入了胸前衣襟。




這樣東西,雖然不能免於二姑娘被人嘲諷……但總算,聊勝於無吧。




崔珏放下書,走出房門。




……




崔珏回來前,溫夫人早與安國公說定,不許他留人在書房談什麼家國大事、經濟學問,她要讓人和明遙見面說話。




安國公只能應承。




今日晌午,崔家人來報喜,說崔珏升了六品侍講,溫夫人自是高興無比!




但看安國公比她興奮了幾倍,她只得又叮囑一遍:“是咱們先嫁女兒過去,他才是咱們的女婿。雖然有隻顧攀附岳家,不管妻子的男人,可崔珏不是那樣人!老爺不叫孩子和女婿相處,就是捨本逐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