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春鳶 作品

26.戀愛 原來崔珏也不會嘛!





直到此刻,他才敢確認,在紀一姑娘面前,他沒有想起那個不可說的……冒犯的夢境。




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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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了兩場雨,四月將過,天氣漸次轉為炎熱。




安國公府裡的兩位病人,徐老夫人與紀明達,也終於都大致康愈了。




一日休沐前,安國公夜間請安回來,又與夫人提起:“明達既已好了,便快請舅兄過來提親吧。”




這就耽誤了快一個月。




溫夫人這次卻沒應,反問:“老爺忘了前些日子京裡的流言嗎?”




安國公當然知道。




他皺眉道:“陛下發了話,已無人敢再傳了,都過去了,還怕什麼?”




溫夫人耐心與他分說:“我是想著,雖然不敢傳明遙和崔珏了,但這還沒過去多久,就急急地定了明達和從陽,又怕人多想。難道有陛下的話,就能禁得住旁人都不想?咱們雖然清白,也要眾人都看清楚才好。明遙和崔珏明年才辦大禮,索性把明達和從陽也推到明年辦,今年秋冬再定親也不遲。再過三五個月再定,也就沒人多心了。”




安國公在旁聽了,卻仍然不樂,懷疑說道:“從明達十一三,太太就給她挑起了女婿,一直挑了四五年才滿意。去年明遙十四,也差不多定下了。太太只顧著前兩個女兒,怎不想想三丫頭今年已經十五,若明達秋天才定,又什麼時候定三丫頭?”




太太一向偏心,不是故意找藉口,要把三丫頭耽誤下來吧?




溫夫人自是聽懂了安國公的言外之意。




她氣得想笑,也便真笑了兩聲,說:“我知道老爺是怕耽誤了明德,老爺若非要趕著辦,我也不攔。只是沒聽過誰家三兩個月就把三個女兒都定出去的,只怕便是本沒有事,也要傳出話了。我本想的是,她姐姐們名聲清白無暇,三丫頭自然也清白,如此才好說親。我是該說的都說了,該勸的也勸了,到了那時,老爺再後悔,可別怪我——”




她慢慢地把話說完:“我也不敢管了。”




這話一落地,安國公好似立刻就想明白了一般。




他忙笑道:“我哪裡是隻怕耽誤了明德?明達最年長,也怕耽誤了她!太太誤會我了。孩子們的親事,還是太太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溫夫人卻沒順著臺階就下,反還又說:“和崔家的親事從頭到尾都是我辦的。老太太要退親,老爺不肯給退,非要換人,也是我辦的。和我孃家提換人,旁人自是不好開口,也都是我去說。如今不過是為了家裡都好,要緩些給明達提親,也沒耽誤著三丫頭,老爺就幾次三番的催我,又叫我害怕。我看,三丫頭的親事我還是不管了,都交給老爺做主的好。”




——太太真要不管,他哪裡去尋好人家?




安國公就急了,忙說:“太太真是誤會我了!太太用心,我都看在眼裡,只是他們畢竟也是我的孩子,出閣大禮,我難免多問幾句。太太若不喜歡,我今後都不問就是了!”




看他當真著急起來,溫夫人心內冷笑,口中卻嘆道:“老爺雖然信我,我卻怕辜負老爺。”




看著安國公的眼睛,她說:“老爺清楚,三丫頭姨娘的事不算秘密,知道的人家不少。”




當年她初嫁老爺,老爺有一個極喜歡的愛妾,姓姚,是京中小戶人家的女兒,老爺成婚之前在外自己瞧上的,給了人家極厚的禮接到家裡做良妾,幾乎寵她到了不顧正室體面的地步。




她嫁老爺本不是因兩相情好,也早知他房裡有幾個姬妾,本不在意。偏這姚姨娘自認不凡,存著挑釁之心,屢屢冒犯,還妄圖把自己小產栽贓到她頭上,意圖指她“嫉妒”,犯七出,想讓老爺休了她。




老爺雖沒聽她的,她卻實厭煩得很了,便求哥哥尋了一個絕色女子買進來,便是沈姨娘。




老爺果然喜歡極了,把對姚姨娘的心減了許多。




有人平分秋色,姚姨娘也似乎安分了。




她有了明達不多時,沈姨娘便有了明遙,姚姨娘也生了三丫頭。




她又有了明遠。




又一一年,沈姨娘又有了身孕,姚姨娘卻沒有。




或許是因來的太醫都說,沈姨娘懷的必是家裡的第一個哥兒,也或許是因這些年姚姨娘心裡的嫉恨越來越深……總歸,沈姨娘懷胎六個月的時候,被姚姨娘從花園高閣上推下了臺階。




有幾個婆子恰在下面掃灑,都看見了。




明遙和幾個丫頭嬤嬤……也看見了。




明遙……果然自幼靈透,當時便大聲將此事叫破。




家裡人人皆知,是姚姨娘害死了沈姨娘和那個未能出生的孩子,偏老爺還想包庇兇犯。




她一直記得,老爺要打死所有做證的奴才,還對明遙大吼大叫,發瘋似的罵她:“你妹妹說你撒謊!你撒謊!!你姨娘是自己掉下去的,你是不是撒謊!!!”




明遙才四歲,就那麼小小的一個人,迎著她父親的發狂,卻一抖也不抖,堅決地說:“就是姚姨娘推的!我沒撒謊,是三妹妹撒謊!”




明遙大聲說:“我敢用性命發誓沒撒謊!老爺和三妹妹敢嗎?!!”




她不想再忍受老爺的虛偽、糊塗、恃強凌弱和無情無義,叫人去報了官。




謀殺他人,證據確鑿,姚姨娘依律被判斬首。




因走過一趟衙門,此事當時在京裡鬧得不小,也就成了家裡的禁忌,連她都不會輕易提起。




今天,她也真是忍夠了。




果然,被提起此事,安國公臉色驟然發青。




但他沒再似十一年前一般發狂。




半日,他說:“那豈是孩子的錯處?!”




溫夫人微笑接話:“自然不是孩子的錯了。可咱們雖然不怨孩子,卻難保外人忌諱這個。我得和老爺問明白:若三丫頭的夫家不如明遙和明達的,老爺不會覺得我偏心吧?”




老爺現在說“再不問了”,若三丫頭真嫁不著他滿意的人家,他豈能不怪她?




不如趁早說明白的好。




安國公的面色變了又變。




但最後,他也只能說:“自然不會。”




溫夫人笑道:“今年我多領孩子們出門,她兩個姐姐都有了人家,明宜又還小,旁人自然只看她一個了。等有人來問,我全告訴老爺,還是老爺先拿主意吧。”




這意思便是,誰家想求娶三丫頭,她都不會攔,由得老爺自己去選。但她可不會再像挑崔珏一樣,費心再找一個好女婿。至於三丫頭能否也嫁入公府侯門,也要看她的命。




安國公聽懂了。




但話已說到這裡,他不能再將前面的全然反口。




他只能應道:“辛苦太太。”




傳人進來服侍洗漱,安國公越想,越覺得自己是被夫人給算計了一道。




再加上想起刀下慘死的愛妾,想到若非夫人暗中報了官,今日不但愛妾還活著,三丫頭名聲也無礙,他心裡越發有了怒意。




只是出言難改。他還有求於夫人,更不能此刻離了這裡,去找旁人。




草草行過夫妻之事,他又提出:“孩子大了,住在一處實不方便,明達她又是長姐,她妹妹們都有自己的院子,只她沒有,也不像。還是叫她搬出去吧,別像只苛待她一般。”




溫夫人聽了便想駁回。




她把明達接回身邊,正是要孩子離了老太太,她才好教導。這才多久,就讓搬出去,豈不是前功盡棄?




但話出口前,她猶豫了。




明達病的這一場,不正是因她把老太太當最親的人,尋機溜過去什麼都說……險些讓老太太害得明遙親事不成,她才自己也嚇著了嗎?




可見,只要人心裡不明白,不論身在何處,都是無用。




非把明達留在身邊,或許連正院的事,她都能一句一句再告訴老太太……




罷了。




就順著老爺這一次吧。




真把老爺逼急翻臉,對孩子們也沒好處。




而且,她恰是還有一件好事沒說。




溫夫人便笑應道:“好啊。正好明達願意和三丫頭親近,搬出去了,她們姊妹也好見面。說起來,老爺好像還不知道,明達把從陽要來的話說給老太太那天,還是三丫頭替她遮的謊。她們說要去三丫頭屋裡坐坐,我便沒大在意。後來三丫頭也沒來和我說明達沒去。”




她感嘆道:“誰知我一個沒在意,這兩個孩子就惹出這麼大的禍來。”




安國公沒想到自己又被反將了一軍,只能忍氣說:“這怎麼又是明德的錯?她也想不到她姐姐是去說這些!”




溫夫人便笑著反問:“那明達也想不到,她和老太太說幾句閒話,就能讓老太太做下這麼大一個‘好計策’。”




她緊接著又說:“若說明德是小孩子,不懂事,明達也就只比她大兩歲,也還是孩子呢。”




安國公給憋得脖子都紅了。




溫夫人也就收了神通,笑道:“明兒我就給明達收拾院子。老爺吩咐的事,我能辦的,哪件沒辦成?何況這件小事。”




痛痛快快地說完,她閉上眼睛,也不管身旁的安國公如何,高興睡了一覺。




……




次日休沐。




清晨請安時,溫夫人便說:“老太太已近大愈,明達也算好了,就從今日起,上午仍去給老太太請安吧。只是老太太畢竟上了年紀,將至花甲,夜間就讓老太太肅靜些,別去了?”




她看似在吩咐孩子們,其實是在問安國公。




與其等老太太坐不住了,又要和老爺說東道西來挑禮,不如她先把好聽的說在前面,以後還都省了孩子們下午再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