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其言 作品

第19章 父親回家,全家團聚滿屋笑;母親超生,衣櫃被抬新鴻哭

 客車到了河西鄉終點站時,四點剛過,盛夏的太陽曬得人睜不起眼睛,王道渠下了車就去買了四頂草帽,說是這太陽硬是大,太曬人了。新初母親笑著說:“你這哪是怕太陽,你是怕人看見才是真的。”王道渠尷尬地笑了。 

 從村上路過時,王道渠看到他當年寫的標語還沒完全脫落,而畫的主席像已深深地刻在石灰抹過的白牆上,無不感慨,就問:“這大隊小學穿眼漏縫,還是我們家當年的磚石木料修的,也該維修得了。” 

 新初母親回了一句:“屋頭房子爛垮垮的,自己的都管不過來,還曉得管那些,現在不叫大隊,叫村委會了。” 

 路過村委會旁邊的包產田,新初母親看到久了不在屋裡,稗子都快一人高了,心疼不已,就說:“現在太陽還大,新鴻你帶著弟弟回去,我趁天還沒有黑,把稗子扯了再回來。” 

 王道渠說:“那我陪你扯。” 

 新初母親回過頭說:“你幾時做過這些活路的,算了,現在天氣大得很,你莫中了暑。”邊說邊挽起褲腿就下了田。 

 王道渠拉低了草帽沿,坐在竹林下面的陰涼處的倒棚管上,又點上了一支菸慢慢抽起來。他看著身旁竹站上的絲瓜花,地上爬著的南瓜花,在太陽下雖然有些蔫耷耷的,但依然是那樣鮮豔奪目。田角的藤藤菜卻絲毫不怕這火紅的太陽,似乎是太陽越照耀它就越生長,一根根伸著長長的脖子,煞是可人。遠處池塘裡不時有小魚翻騰遊走,揚起一道水波。他閉上眼睛,又有陣陣蛙鳴傳入耳中。這個從來沒有做過農活的男人,此時他多麼想就做一株大地上的莊稼,或那水中的魚兒,自由自在享受這每一縷陽光,呼吸這每一絲空氣! 

 新初母親下了田,從腳底升起的那種糞便、化肥和著泥土的那種臭又不臭的燻人味道,夾雜著一股熱浪,撲面而來,一人高的稗子苗掃在臉上,瘙癢難忍。一會兒她就扯完稗子上了田坎,又見腳上開始出血,用手在流血口子邊一陣拍打,然後用大拇指和食指擠了幾下,就扯出了一根軟綿綿的螞蟥來。她望了望竹林下面的王道渠,喊道:“扯完了,我們回去。”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她突然覺得過去總有做不完的活路,可今天做起來卻是如此的輕鬆愉悅,難道就是因為王道渠在身邊的緣故嗎?原來一個人身累真不是累,而心累才是累啊! 

 回到家裡,新初抬頭看了一眼,也不作聲,又低下了頭。父親兩次入獄,出來了也很少回家,新初與父親加起來一起待的時間也不到一年,就是小時候住在三江鎮吳婆婆家,父親也在外東奔西跑,也很少去看他,父親對他來說有一種神秘而少了些親近。二姐新雁趕緊迎上去喊了聲爸爸,王道渠看著已出落得漂亮大方的二女兒,開心地笑了。大姐新鴻天生的不叫人,父親走後,書也沒讀成,成天幫媽媽幹活兒,開始自告奮勇還有股英雄氣,久了累了也時有抱怨,對兩個弟弟還好點,特別是看到越來越洋氣的妹妹新雁,心裡隱隱約約就有一種莫名的嫉妒,又怨父母和命運對自己的不公,見了父親,還是把頭一扭,就找活路做去了。王道渠有些尷尬,又去抱小兒子剝糖吃,新明病一好就活蹦亂跳的,看到全家人都在,自是高興不已。 

 新鴻忙著燒火,新初母親開始理絲瓜、南瓜、藤藤菜,把剛才在鄉上買的兩斤多豬肉切了,王道渠負責炒菜,除了搞建築,這個算是他的又一個擅長。新雁在一旁照看小弟新明,新初坐在板凳上看書。 

 不一會兒飯菜就端上了桌,新初母親說:“今天吃這麼早,天都還沒黑呢。 

 王道渠笑著說:“早啥子,我們勞改隊六點鐘就開始吃飯了,現在都已八點過了。” 

 新初母親就笑著挖苦他道:“你勞改隊好,你有本事就在那裡待一輩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