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關公子 作品

第十七章 通江河谷




    正說話之間,負責保護家主的蕭家大管家花敬亭,也從旁邊走了過來,皺眉道:



    “世子殿下,那邊的船動向不對。廬州剛剛收復,淮南金陵尚未拿下,周邊雖無江南軍隊,但必然有散兵遊勇。裕溪河兩岸全是山野,大軍不易行進,這天還是順風,若是有人在河道中設伏……”



    許不令聽見這話臉色微變,船上裝的可是江南九成的世家首腦和各地官吏,這要是被一鍋端了,雖說沒法影響世家根基,但若是隻想血腥報復的話,絕對能咬各大世家一口狠的,而且在他的地盤上出事兒,他也不好和各大家族交代。



    許不令不太確定,但事出反常必有妖,沒有任何遲疑的從畫舫上一躍而下:



    “通知水師出營追趕,花先生護著蕭庭和玉芙,我過去看看。”



    “相公。”



    松玉芙有點擔心,想要叮囑兩句,只是話剛出口,身著書生袍的許不令便已經凌波而去……——



    裕溪河是通江河道,在天然河道基礎上擴建改造而來,其中一段穿過獅子山,兩側皆是懸崖峭壁,河水在此驟然變窄,水流湍急。



    中午時分,獅子山下的峭壁旁,近百身著黑衣的持刀死士,匍匐在春日茂密的草木之間,另有百餘人順著石壁滑下,潛入湍急河水,以蘆葦杆呼吸,在崖底礁石附近潛伏。



    杭州王氏的嫡子王瑞陽,站在獅子山上方,遙遙眺望巢湖上米粒大的兩艘船隻,冷聲道:



    “聖上有令,見人就殺,殺一個賺一個,這群朝秦暮楚的敗類,全當給我大玥殉葬了。”



    王瑞陽的身側,是鐵槍雙雄之一的薛承志。



    薛承志在洪山湖差點被許不令打死,從那之後就退了江湖。但人在江湖便有數不清的恩怨糾葛,只要人還活著家業還在,又哪裡躲得掉這些恩恩怨怨。



    六合門紮根在江南,能四處走私鏢賺黑錢,離不開東部四王的照拂,魏王宋紹嬰稱帝后,因為江南的打手就只有打鷹樓三巨頭,對薛承志更是照顧有加。



    江湖上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是鐵規矩,薛承志一個江湖門派,又沒各大門閥的影響力。宋紹嬰在大勢已去的情況下,想把各大門閥屠戮乾淨,手下僅存的兵馬肯定不敢領命,但調兵屠個無關緊要的六合門,還是可以的。



    薛承志雖然明知過來是捅馬蜂窩,但橫豎都是死局,只能硬著頭皮到了這裡。



    而王瑞陽嘴上滿口忠義,心裡其實比薛承志還絕望。



    杭州王氏從許不令入長安當質子的時候,就已經就把全部家當壓在了吳王身上,沒有像楚王老丈人周家那樣留後手,事到如今四王滅則王家滅,根本回不了頭了。



    如果有機會,王瑞陽恨不得現在就跑去巢湖上面,給蕭庭嗑三個響頭,讓蕭庭代為美言幾句,秋後算賬的時候給王家留一條活路。



    但蕭庭和一眾長輩,差點死在廬州城牆上,餿主意還是王瑞陽他爹出的,許不令能給他王家這機會?



    怕是恨不得現在就在他們父子靈位前,睡了他媳婦兼他娘,再給他生個妹妹。



    許不令可能不會幹這事兒,但王瑞陽知道,蕭庭肯定幹得出來。



    眼見兩艘滿載江南氏族的船隻,進入裕溪河,薛承志面色沉重,再次詢問道:



    “許不令若是在樓船上,薛某今日必死無疑,薛家滿門恐怕也剩不下幾個,王公子確定安排好了?”



    王瑞陽知道殺不了許不令,宋紹嬰也沒這麼大志向,只是想拉著江南叛逃的世家首腦殉葬。



    這兩天從江南各地逃到廬州投靠的大小世家極多,不說許不令,有些小門戶連蕭綺都未曾聽過,來者是客,能這時候過來投奔,自然都會善待接納。



    王瑞陽想要渾水摸魚混進去其實不難,雖然沒法在城中對許不令下手,但這些門閥世家的人也來的倉促,想要對付機會就大多了;只需買通蘇州錢家找船的管事和船公,稍微改變一下行程即可,而船上的人都剛來,可能連巢湖都是第一次見到,正忙著攀交情,誰會注意遊船偏航的事兒?



    王瑞陽見埋伏的魏王死士準備好後,冷聲道;



    “許不令昨日才大婚,而且世家彼此結交,他到場會喧賓奪主,肯定不會在船上。你遮掩面貌,殺完人就走,血債聖上揹著,不會連累你薛家。”



    薛承志也沒其他選擇,當下只能點頭,以黑巾蒙面,揹著兩把大刀走下山嶺……——



    遊船上絲竹幽幽,裝飾華美的大廳裡,鶯鶯燕燕三兩圍聚閒談。



    船上都是江南世家大族的夫人千金,最次也是一州官吏或者名士大儒的親眷,雖然這世道男女之防並沒有到畸形的地步,但女眷身份太高,不小心看對眼,很可能就會出現門不當戶不對,從而雙方都為難的局面。因此這艘船上大半是女眷,其他則是年幼的世家少爺和護衛。



    女人湊在一起,身份再高教養再好,也難免會出現暗中攀比的情況,樓船大廳雖然看起來一片祥和,但話裡藏鋒的言語到處都是,也有比較傻兮兮的千金小姐,躲在遊廊裡,偷瞄遠處那艘大船上的年輕俊傑。



    按照蕭綺的身份,其實應該去前面那艘船的,但蕭庭已經當了家主,她這嫁出門的姑姑肯定不能再代表蕭家指手畫腳,而世子妃的身份又與場合不符,因此把自己當蕭家的親眷來了這裡。



    蕭綺本就是江南的千金貴女,曾經是蕭家的家主,如今又是肅王府的世子妃,許家都快改朝換代了,地位自然也一枝獨秀,在船上根本沒人敢直視。



    當然,蕭綺也沒興趣讓大廳裡的小姐夫人冷場,只是站在偏廳的房間裡,和幾位相熟的夫人閒聊。



    偏廳裡除開蕭綺,還有陸紅信的夫人,也就是許不令的嫂子,此時正含笑說著:



    “……紅鸞今天是不敢來,不然我準笑話她。婆婆一直都在說,以前肅王妃來金陵做客的時候,天天管她叫姨,這一晃二十多年過去,好嘛,兒子又跑過來管她叫岳母。婆婆私下裡天天說紅鸞不知羞,老牛吃嫩草,下次回門的時候,非得拾掇她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