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關公子 作品

第十七章 通江河谷

    巢湖畔,手持摺扇的南北書生,立在甲板遊廊之上,對著滿湖春景談笑,但目光大半流連在遠處滿載女眷的船隻上。



    對面也不乏舉著紙傘的千金小姐,假借欣賞美景,大眼睛偷偷摸摸在船上轉悠,看著早已暗定終身的意中人。



    許不令手持摺扇,帶著松玉芙走上畫舫,並沒有往人多的地方擠,而是來到了船樓側面的廊道中,從窗口看著裡面的情況。



    大廳裡數十個書生郎,分成幾波圍聚,中間擺著書案,上面也坐了幾個蕭陸兩家的長輩,拿著詩稿仔細品鑑。



    松玉芙躲在許不令的身後,興致勃勃打量片刻,目光又放在了許不令的玉骨折扇上:



    “相公,這扇子你從哪兒找的?正面‘我是好人’,背面‘為所欲為’,好生古怪。”



    “護衛在湖邊隨手買的,看起來還是件兒古玩,可能是前朝某個浪蕩子隨手寫的吧。”



    許不令低頭看了眼摺扇,目光又放到了大廳裡。



    隨著重要人物到齊後,幾艘船也相繼離開湖岸,開始遊湖。這艘畫舫是文人包下的,和世家聚會的並非一波,彼此沒走在一起。



    畫舫大廳裡,除開登臺作賦的才子,周圍也圍滿了廬州當地過來看熱鬧的書生小姐。



    許不令昨天婚宴,加上江南局勢趨於穩定,這些個書生顯然是想拍馬屁,都在作賀詞,要麼恭喜肅王世子新婚燕爾,要麼讚頌西涼軍軍威、慶祝江南收復在即,拐彎抹角的馬屁詩,聽得許不令都有點臉紅。



    松玉芙眼巴巴瞅了小半個時辰,只覺全是糟粕,和許不令那些詩詞雲泥之別,漸漸就沒了興趣,目光又在人群中徘徊,看了幾眼後,忽然指向一處:



    “相公,蕭庭好像在那裡。”



    許不令順著手指望去,卻見一襲書生袍的蕭庭,手持摺扇坐在大廳角落的椅子上,旁邊還坐了個穿著襦裙的小姑娘,兩人偏著頭竊竊私語,光看模樣就知道在吹牛。



    許不令皺了皺眉,他還以為蕭庭在那邊的大船上結交各大家主,沒想到竟然翹班跑了這邊混跡,身邊還帶著個十二三的小丫頭,這也下得去手?



    許不令作為姑父,見狀肯定不能不管,當下帶著松玉芙,從船樓外繞道,偷偷摸摸地來到了大廳角落的窗口偷聽。



    松玉芙來到窗外後,就把耳朵貼在窗戶上。許不令則擋住小媳婦,手持玉骨折扇做出看風景的架勢,也在側耳傾聽。



    窗戶裡,蕭庭賊兮兮的小聲嘀咕很明顯:



    “……丫頭,以前來過詩會沒有?”



    “沒有,以前在岳陽的時候,在岸上瞧見過,好熱鬧。”



    “那是自然。當年在長安城的時候,叔叔可是各大詩會的常客,管他王侯將相、才子佳人,見了叔叔都得叫一聲‘蕭大才子’……”



    “那你怎麼不上去啊?”



    “……”



    松玉芙聽到這裡,回頭湊到許不令耳邊,小聲道:



    “蕭庭來的太倉促,肯定忘記買詩了,哪裡敢上去。”



    許不令點頭笑了下,此時才發現,坐在蕭庭跟前的是孟花的閨女,而蕭庭憋了片刻後,聲音繼續傳來:



    “晚上回去後,你娘要是問你去哪兒了,你就說叔叔帶你參加詩會,叔叔在詩會上力壓群雄、無人能擋,好多人都驚為天人,還有不少小姐暈倒了……”



    “你連臺子都不敢上去……”



    “誒誒誒,不能這麼說啊。這麼說,你娘以後就不讓叔叔帶你出來見世面了,不帶你出來,叔叔怎麼去你家找你娘學武藝?”



    “你那是學武藝嗎?天天被我娘用掃把打出門,還罵你要不要臉……”



    偷聽的松玉芙猛的瞪大眸子,回首道:



    “我的天啦!蕭庭怎麼比相公都……哎喲。”



    許不令在松玉芙臀兒上擰了下,繼續聆聽。



    “……剛開始學武嘛。你只要好好聽話,等你再長大幾歲,叔叔就給你做主,把你許給許不令那王八蛋,我可是許不令叔……”??



    許不令輕笑的表情一頓,繼而面色微沉,抬手在窗戶上敲了下:



    “咳——”



    蕭庭賊兮兮的表情猛地僵住,連忙坐直身體,擺出家主風範,回頭看了眼,發現是許不令後,又如釋重負鬆了口氣,惱火道:



    “你這廝怎麼神出鬼沒的?差點把我嚇死,我還以為姑姑過來抓我了呢。”



    松玉芙從窗口探出頭來,蹙眉道:“蕭庭,你在教人家小姑娘什麼亂七八糟的?”



    蕭庭可半點不怕許不令,擺了擺手:“一邊去,沒看我正忙著?我姑在那邊,你們找她去……咦?”



    蕭庭轉身指向窗戶外面,外面的湖面上卻空空如也,奇怪道:



    “船呢?”



    松玉芙無奈道:“船都開始遊湖了,你以為還在湖邊停著?刻舟求劍的典故沒聽說過?”



    許不令本來也想取笑兩句,可順著蕭庭目光回頭一看,眉頭也是一皺。



    船呢?



    只見春日下的湖面上,十幾艘遊船在各處徘徊,卻沒有那兩艘遊船的影子。



    許不令眯眼仔細尋找,才發現數裡開外,那艘女眷乘坐的遊船,已經駛到了裕溪河口,成了一個小點,而載有各大門閥家主的樓船,可能已經入了裕溪河,直接看不到蹤跡了。



    裕溪河是巢湖通江河道,河水湍急,周邊也沒啥景色,根本不是踏春賞景的地方。



    許不令蹙眉思索了下,回頭道:“蕭庭,遊船準備去什麼地方遊玩?”



    聚會有牽頭的人,蕭庭也是受邀的,他站起身來在窗口看了看,搖頭道:



    “不曉得,蘇州錢家牽的頭,我還以為就在湖面上轉兩圈兒,看這模樣,他們還準備直接下金陵不成?”



    松玉芙想了想:“昨天大婚,大部分人也是近兩天才趕到,今日聚會是臨時起意,會不會是安排得太倉促,沒仔細規劃?”



    許不令心中感覺不對,抬手指向廬州方向的數百艘戰船:



    “巢湖駐紮著西涼軍,在這裡遊湖很安全,裝著那麼多大人物,錢家再倉促,也不可能冒險往巢湖外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