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非子 作品

第96章 世界四(二十三)





他胸口火氣四處飛竄,細長的眼尾透著猩紅。白季青從未見識過謝文英這般的神情,大師兄素來是鎮靜自若的,哪裡會像現在這般情緒外露。




白季青神情微恍,很快便恢復鎮靜,按照原先的計劃實施下去。他面帶糾結,本該向師父稟告,按照門規行事,但那句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師父,此事……”




只是白季青不肯說,其餘弟子皆是滿臉憤慨,喊著要依照門規處置。躺在藤條抬板上的幾位弟子,雙目圓睜,微微探起身子,看向上首。




正如他們所期待的一般,師父微微頷首,同意依照門規行事。師父不再看大殿上的謝文英,將視線移開,望向別處。




兩個弟子,一手持長鞭,另外一隻手端著盛滿了清水的瓷碗,站在謝文英的兩側。瓷碗裡放著的清水,是雲凝峰上的積雪融化而成,寒涼刺骨。長鞭是用極其有韌勁的絹布揉搓而成,上面有蒼耳似的倒刺,這樣的長鞭,打在人的身上,定然會鮮血淋漓。




葉慕雅不顧身旁白季青的勸告阻攔,拱手站立於大殿中間,朗聲道:“師父,徒弟以為此事不妥。”




眾多弟子或打量,或帶著寒意的目光,並不能讓葉慕雅退縮畏懼。她記得大師兄的教導,記得雲凝峰上數十年的師兄妹情意。身為謝文英的師妹,葉慕雅從未相信過所謂的“事實”,也一直堅信謝文英是清白的,只是她遍尋線索,卻始終一無所獲。而身為雲凝峰的二師姐,葉慕雅明白,自己應當以雲凝峰為重,聽從師父的吩咐,依照門規行事才是正確的。但葉慕雅不能拋棄自己的私心,看著謝文英被鞭笞。葉慕雅餘光,看到謝文英緊貼在身上的衣衫,知道那是被水牢中的潭水浸溼的。水牢苦寒,謝文英經脈被封鎖,身子定然受到了損傷,若是再被長鞭笞打,變會損傷筋骨。面對此等境況,葉慕雅如何能不發一辭,作壁上觀。




她身形堅定,遙遙地看著上首的師父。




“大師兄行事光明磊落,為人清風朗月,定然不會做出這等汙糟事。如此貿然地用門規,徒兒以為不可。”




葉慕雅語氣篤定,並沒有用“不妥”二字,而是認為不可,怎能用鞭笞之刑,對待謝文英。




大殿中一片譁然,師父並沒有立即出聲責備葉慕雅,這讓她心中稍定,以為有了轉圜的局面。可下一刻,冰涼至極的話語落下,葉慕雅身形僵硬地立在原地。




“無甚不可。”




長鞭被沾染了寒涼的雪水,緊繃的鞭子越發收緊,“唰唰唰”地落在謝文英的身上。謝文英眉峰攏起,卻始終未曾開口認錯。即使他心中明白,今日此舉,便是強行按著他認下殘害同門的罪過。




後背剛剛癒合的傷痕,猛然崩裂開,絲絲血痕透過單薄的衣衫,氤氳出大片的血跡。謝文英的額頭沁出大粒的汗珠,整個人宛如剛從血水中撈出來的一般。




曲玲瓏悄悄地站在了白季青的身後,不忍心繼續看下去,她心中百感交集,一方面回憶著大師兄的好。一方面又清楚,自己若是為大師兄求情,定然會被雲凝峰眾位弟子排斥,連武功卓越的葉慕雅,都因為替謝文英求情,而被眾位弟子隱隱疏遠。白季青眉峰緊皺,心中卻是微微舒緩,暗自想道:眾叛親離,待謝文英昏厥過後,再暗暗用上秘藥,此人便能為他所用了。




可沒到最後一刻,白季青沒有絲毫放鬆,半點情緒都未流露出來。因此在眾人眼中,他便是不忍心看謝文英受罪,但又因為心中的正義,無法做到偏向傾斜而糾結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