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舞玥鳶 作品

第 119 章 陛下的決意

他們沉默且麻木地看著蕭青冥這群光鮮亮麗地達官貴人們走過,眼神避諱著,隱約流露出幾分敵意和警惕。

前不久剛被熱情感恩的儒城百姓送出城,如今一來荊州,便同迎頭一盆涼水,澆得人心頭拔涼拔涼。

陳知府指著對面的河岸堤壩,道:“荊州分為南北兩岸,北岸地勢高,土地肥沃,大戶多在這裡,南岸地勢低窪,經常遭受洪災,南岸堤壩年年修,但是一旦遭遇大水,很容易沖垮……”

陳知府一面走,一面向江明秋介紹地形,生怕他這個河道總督是個外行。

江明秋聽得認真,事實上,百年前啟朝建國剛經歷兩三代皇帝時,他就曾被朝廷派來這裡主持治水。

他越聽,眉頭皺的越緊,沒想到一百年過去,荊州河段的狀況非但沒有改善,反而因國家衰落變得更加惡劣。

荊州沿河兩岸地形特殊,北高而南低,長寧河流經此處時,正好在南岸遭遇一段陡坡拐彎,而北岸則剛好朝河中延伸出一片地勢較高的弧形半島。

受半島擠壓,本就收窄的拐角處河段寬度頓時變得更窄,一到汛期,河水猛漲,急流衝擊這段弧形頸口,堤壩一旦決口,低窪的南岸立馬就要洪水氾濫。

若是遇到大洪水,不光荊州南岸沿線,就連下游的寧州淮州都要一同遭災。

洪水會帶來大量泥沙,堵在這片狹窄的頸口,一點點抬高河床,導致災年一年比一年更甚。

陳知府哀嘆道:“長寧河在這一帶年年氾濫,唯獨去年風平浪靜,南岸平安無事,還豐收了。”

“但是今年這天氣十分古怪,按照常理這個時節早該下雨了,可是一直到今天都沒見著幾滴雨,再有兩個多月就是汛期了,這可怎麼好……”

江明秋面色沉凝,點點頭:“大旱之後必有大澇,大澇之後必然瘟疫橫行。”

秋朗和花漸遇等人並不懂旱澇和時節的關係,但也隱約能聽出荊州今年的情況不妙。

蕭青冥走在人群中間,望著堤岸下滾滾波濤,暗自蹙眉。

去年風平浪靜,恐怕是因為系統贈送了【休養生息】增益狀態的緣故,今年早就沒有這項增益了,只怕洪災還要來得更兇猛幾分。

他本來只是順路看看荊州實際情況,就打道回京的,沒想到情況居然如此惡劣。

離汛期還有兩個多月,他看南岸堤壩這破破爛爛的樣子,想也知道這些年未曾好好休整過。

如果今年遭遇大洪水,不光荊州南岸的田地要大面積顆粒無收,還不知道要淹死多少人,更別提還可能有瘟疫。

萬一殃及中下游的淮州寧州,他好不容易花了那麼大功夫整頓的寧州,好不容易稍微積累的財富,一夜就要回到解放前。

不行,他決不能忍受這麼大的損失!

花漸遇問:“這段河岸如此重要,為何不好好修築堤壩疏通河道淤泥?陳知府,這應該也是你作為知府的職責之一吧。”

陳知府苦著臉道:“下官年年都會派人修堤清淤,但是,收效甚微啊。”

見眾人明顯不相信的眼神,他有些欲言又止,斟酌著言辭,委婉地說出了原因:

“諸位大人有所不知,荊州南岸和北岸,情況完全相反。南岸雖經常遭災,但北岸由於地勢高,幾乎不會受洪水影響,反而在汛期因河水上漲,能大量引水灌溉。”

“北岸沿線,幾乎都是良田沃土。而南岸則不同,河水一旦氾濫成災,便淹沒大量田地,每都有失去家園和田地的難民。”

“這些難民日子實在過不下去,就會廉價變賣田產,到北岸給大戶做佃農,或者乾脆躲入荊湖,加入水寨當水賊。”

其他人尚似懂非懂,江明秋卻立刻明白了陳知府的意思:“陳大人是說,洪水氾濫,對南岸百姓是災難,但對於北岸大戶而言,卻是有利的?”

“他們不僅能得灌溉之水,還能趁機低價兼併土地,獲得大量佃農。那些水匪也能趁機擴充勢力。”

陳知府隱晦地點點頭:“去歲河流平緩,水位升的不高,北岸灌溉的水反而變少了許多。”

江明秋嘆道:“難怪朝廷年年撥款派人修堤清淤,卻還是修不好,看來是有些人不想堤壩修得太好。”

蕭青冥將幾人對話都聽在耳中,沉默不語。

越窮越亂,越亂越窮,河水氾濫成災,水匪剿之不盡,於是窮山惡水,愚民□□,水寨橫行,組成了如今的荊州。

這裡的百姓甚至不明白,明明自己如此辛勤勞作,為何還一代代過得如此貧窮。

蕭青冥自穿越回來至今,還是頭一次升起一股一籌莫展的感覺。

無論是京州被燕然大軍包圍,朝野宗室勾連黨爭,還是寧州官黑勾結,他都能看見明確的敵人,並一一作出相應的計劃去消滅敵人,掃清障礙。

唯獨在荊州,他面對的敵人,竟然是腳下這條綿延幾千裡的滾滾長河!

“在想什麼?”喻行舟站在他身邊,陪他一同望著遠方東流而逝的大河,“不要過於憂慮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他看了看走在前方不斷問詢陳知府治水情況的江明秋,低聲笑道:“江大人看來精於治水,想必他會有辦法。”

蕭青冥“嗯”一聲,勉強接受了他的安慰。

喻行舟的目光在幾人身上游移片刻,忽然問:“說起來,陛下究竟是從哪裡發掘了這麼多人才?”

“無論是秋統領、莫指揮使,還有白太醫,花大人,方博士,林探花,以及這位江大人,他們人人都身懷獨特的本領。”

“可是臣卻無論如何都摸不清他們的底細,彷彿都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

喻行舟意味深長地望著蕭青冥:“臣實在很疑惑,陛下可否為臣解惑?陛下若是能多挖掘一些人才,朝中還怕無人可用嗎?”

蕭青冥一頓,方才還在憂心荊州治理的問題,注意力一下子被喻行舟帶跑了。

他能說這些人才都是系統十連抽贈送的嗎?

他也很想要更多勤勤懇懇高質量打工仔啊,奈何系統抽獎機會這麼難攢,又無法氪金648,他有什麼辦法?

遊戲系統和穿越這件事,對於這個世界其他人而言,絕對是匪夷所思天方夜譚的事,說出來都像在忽悠人。

蕭青冥實在沒法開口。

喻行舟帶著探究的目光湊近過來,壓低聲音道:“還有前幾年陛下為何性情大變如同換了一個人的事……”

“宮裡人人都說陛下是因為登基前為人所害落入水中,大病高燒燒壞了腦子,宮外民間傳言陛下是被鬼怪纏身攝去了心神。”

喻行舟眨了眨眼睛,盯著他:“臣總覺得不太對勁……陛下該不會是有什麼小秘密瞞著臣吧?”

蕭青冥:“……”

嘖,這個傢伙果然一直在懷疑。

他斜睨一眼喻行舟,沒有說話,眼神卻明明白白寫著——

就許你有小秘密,朕不能有嗎?就不告訴你。

見蕭青冥不肯說,喻行舟只是垂眼一笑,也沒有繼續深究。

※※※

一行人進入荊庭城,在府衙下榻。

入夜,江明秋帶著一張從陳知府處討要來的河流地形圖,再次敲響陛下的房門。

果不其然,來開門的又是攝政大人。

江明秋滿肚子腹案突然卡了一下殼,默默看了喻行舟一眼,見後者神色坦然,一副正在與陛下商議“國家大事”的莊重神色,江明秋又覺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他暗自失笑,自己居然誤會陛下和攝政大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苟且之事,實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蕭青冥披了一件外袍,懶洋洋靠在軟塌的靠枕上:“這麼晚了,愛卿有何要事?”

江明秋有些奇怪陛下為何突然開始這麼早就寢,定了定神,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事情暫且拋到腦後,將那張地形圖呈給他。

“陛下,臣一直在思考荊州水患的治理問題。”

“荊州的情況看似複雜,百姓窮困愚昧,□□四起,水匪肆虐,實則根源還是在於治水。”

蕭青冥精神一振,坐起身來,仔細看著那張圖,吩咐道:“把花漸遇他們都叫過來,一起商議。”

片刻,眾人盡數到期,原本寬敞的房間立刻變得擁擠起來。

大家都好奇地看著江明秋,莫摧眉暗搓搓用胳膊肘戳了戳身旁的秋朗,悄咪咪道:“我賭一隻油紙袋,人家江大人是真的文能治水,武能禦敵,你又要給人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