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議和

 燕然大營在一夜的大火中幾乎燒成廢墟, 士兵們各個灰頭土臉,沒精打采,誰也沒有力氣說話, 只是沉默著搬運焦屍和壓垮的柵欄, 又或者遠遠望著燒缺了一個角的帥帳。

 周圍死寂一片,蘇里青格爾的怒吼聲在營地裡迴盪,聽上去分外淒涼。

 他氣得七竅生煙, 但又毫無辦法:“不是安排了兩處囤糧點嗎?昨天天上掉下來的燈籠,怎麼可能燒的那麼遠!”

 “還有水井呢?備了那麼多水, 就為了防火,你們這群廢物!”

 在他身旁,蘇摩沉默不語, 阿木爾不敢說話,鐵心鐵木兩兄弟戰戰兢兢,剩下幾個萬戶雖也狼狽, 但看這位囂張不可一世的太子吃癟,又難免心中微妙暗爽。

 尤其是羅樹和格亞,曾在城牆底下吃過大虧損兵折將, 之前可沒少被嘲諷和排擠,如今可好, 栽了個這麼大的跟頭,可謂史無前例。

 有虧大家一起吃,這才公平,兩人連帶著對蕭青冥的感官都好了不少, 不愧是啟朝天子, 是個有種的人物。

 全然忘了, 他們之前是如何在心裡問候對方祖宗十八代。

 親兵被噴了個狗血淋頭, 煙塵燻得灰白的臉孔,更加僵硬難看,他哭喪著臉,期期艾艾:

 “本來大家都在救火,可不知道從哪裡混進來敵人,也不知施展了什麼妖法,突然就地震了一樣,又是爆炸又是大火,去救火的弟兄一個也沒有活著出來的……”

 蘇里青格爾還要發火,卻被蘇摩攔住,後者蹙眉問:“是黎昌帶領的親衛騎兵嗎?絕不可能是什麼妖法,想必是對面暗藏的某種攻擊手段。”

 光頭壯漢來回走了兩步,沉吟道:“沒想到蕭家天子竟如此沉得住氣,有這樣詭異的手段,忍到現在才拿出來。”

 副將阿木爾有些急了:“這下該怎麼辦?昨夜那樣的天降大火,對面會不會故技重施?這根本是防也不防住的,要是天天夜裡都來這麼一招,誰受得了?”

 他左思右想,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防範火燈籠大範圍火攻的應對辦法。

 若是派軍隊進攻,人數再多,他們都不怕,但那些詭異的火燈籠,根本不是人。

 它們不但會燃起大火,甚至還會產生震天動地的爆炸,殺傷力比起普通的縱火,完全不可相提並論。

 而且從天上掉下來,射箭也不是,不射也不是,總不能給大營加個蓋吧?

 以後還怎麼打仗?不如干脆回家放羊得了。

 幾位萬戶不約而同皺眉,在心中腹誹。

 “不,不對。”蘇里青格爾此時也冷靜下來,“昨日那些火燈籠是順著風飛過來的,只要我們回到上風向,從北城門攻擊,那些火燈籠總不可能逆風飛過來。”

 話音剛落,幾人同時陷入了新的沉默。

 他們想起了為何從北面轉移到南面的原因,不就是因為北面的陷阱太厲害嗎?

 難怪另一側沒有挖陷阱,原來是因為還憋著更陰損的壞招,等著他們自投羅網呢。

 蘇里青格爾深吸一口氣,忽而意識到,他們陷入了一種進退維谷的尷尬境地。

 攻北面,勢必要折損更多兵力和奴隸,而且對面的攻防手段更多,此消彼長,己方這幾日積累的優勢就會蕩然無存。

 反之,繼續攻南面,更是愚蠢之極,誰知道對面還有多少這樣的火燈籠,和可以爆炸的玩意?

 無論選擇哪一種,都只能顯得自己像個可笑的蠢貨!

 蘇里青格爾臉色鐵青至極,長這麼大,他還是頭一次吃這種啞巴虧。

 “現在,恐怕不是懊惱的時候。”蘇摩看著太子不斷變化的神色,嘆口氣道,“太子殿下,我們最大的問題是,糧草沒有了……”

 蘇摩的後半句話沒有說出來,每個人都心知肚明——沒了糧草,還怎麼打下去?

 幾十萬大軍,每日消耗的糧草是個天文數字,雖然後勤補給是一直在續著的,可補充糧草需要時間。

 一旦囤積的糧食驟然失去,別說繼續打仗,就連撤退都不夠路上的消耗。

 幾個萬戶都看向蘇里青格爾,沒人敢主動提出退兵的建議,可那一雙雙虛弱又猶豫的眼神,已經完全暴露了內心的想法。

 這是蘇里青格爾作為太子的第一次領軍,就出師不利,他自然不願意功敗垂成。

 “……我們可以緊急向周邊搜刮,或者殺一些戰馬,拖延到下一批糧草運過來,奴隸不要管他們,其他人一天一頓,還餓不死。”

 蘇里青格爾咬著牙,極力做著最後的掙扎。

 蘇摩搖搖頭:“恐怕不妥。”

 其他幾個萬戶也是一臉不贊同,就連副將阿木爾都忍不住想開口勸一勸。

 就在此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喧譁聲。

 蘇里青格爾壓下眉頭,拎著他的槍,大步邁出帥帳。

 此刻天色已是矇矇亮,朝陽從晨曦的迷霧中隱約露出一弧明光,廢墟一樣的大營完全暴露在視野裡,到處都是大火燒過的煙塵和餘燼。

 嘈雜的人聲亂糟糟的,不少燕然軍擠在一處,朝著遠處城池的方向指指點點。

 “發生了什麼事?”阿木爾攔住一個士兵問。

 士兵指著京城城樓的方向,結結巴巴道:“好像有東西飛過來——”

 蘇里青格爾和身後一眾萬戶瞬間大驚,第一反應就是對面又要故技重施,趁著他們精疲力盡的時候再燒一次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