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節藕 作品

第100章 死神頌歌

 

礙於被懷閃幾乎無報酬幫助,懷閃的一日三餐都是在神父小堂解決的,他食量很大,是賞南的兩倍,酷愛生肉和鮮血,和賞南的用餐習慣是兩個極端。

 

整個餐廳都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賞南偶爾會主動找懷閃說話,懷閃總是無精打采的,他顯得很累。

 

“神父,您知道我有多久沒主持過聖告了嗎?”

 

“我覺得,我還是想要一些報酬,”懷閃垂著眼,大口嚼著生肉,“但具體想要什麼,先欠著吧。”

 

“好,”賞南喜歡加了糖和榛果的蒸南瓜,“主教想要什麼,可以隨時告訴我。”需要拯救的怪物,應該也不會太壞,只是有時候會比較令人費解,賞南想道。

 

“那如果我要的……神父給不起,怎麼辦?”懷閃進食速度非常快,他每次吞嚥的時候,都像是硬塞下去的一樣,賞南坐在對面,甚至能聽見他吞嚥時發出的聲音。

 

賞南十分冷靜,“主教想要我的命嗎?”

 

“那倒是不至於,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懷閃咬著叉子,叉子上面的鋼齒眼見著一個個彎掉了,彎成了一模一樣的弧度,他在賞南面前毫不遮掩他的異於常人。但賞南也從來沒問過。

 

賞南正欲開口說一些聖主語錄,懷閃就笑了笑,“但也有例外,比如神父的命就挺值錢的。”

 

他沒給賞南開口說話的機會,叫來了阿仁,指著自己空掉的盤子,“執祭,再給我切一塊鹿肉好嗎?要被聖主祝福過的那種,謝謝。”

 

阿仁走向廚房的背影縈繞著淡淡的怨氣,馬利維執事沒說錯,懷閃主教真的很令人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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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賞南被請去了警察司,素遠顯得很焦急,市民們聽見是和殺人案有關,紛紛表示今日聖告不需要神父再到場,只要有主教主持就好了。

 

所以懷閃到小堂的時候,沒有看見賞南,於是,懷閃顯得更敷衍,但也還是無人發現。

 

素遠氣惱至極,都顧不上瞻仰神父的美貌,便急迫地朝神父求助,“區長捉了一位市民,說他就是嫌疑人,但一點證據都沒有,神父,請您勸勸區長,他是被魔鬼佔領了身體嗎?”簡直是不可理喻,可他卻沒有阻攔龐西西的資格,只有神父,唯有神父,才能拯救那個可憐的男人。

 

龐休休在羈押廳裡,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看見神父到來,指著房間裡那名鼻青臉腫的市民,“我敢肯定,那就是殺人犯,否則他為什麼會在案發現場鬼鬼祟祟?司長真是太年輕了,眾所周知,年輕人總是很愚蠢,還很自信。”

 

他不顧臉色難看的素遠,轉向和神父說話時,語氣恭敬了許多,“神父,新來的司長對聖主毫無敬畏之心,我是遵照聖主的命令行事,我為第一街區辛勞數年,起早貪黑,節衣縮食,絕不會違背聖主的心意,請您相信我。”龐西西穿著手工定製的西裝和塗滿鞋油的皮鞋,十分氣憤和委屈。

 

市民已經被看押起來,他大喊不是這樣的。他民工打扮,穿著樸素,臉上有著深深的勞苦後的皺紋,“神父大人,我承認我不是個完全的好人,我只是想要偷幾個油漆桶拿去換錢!我和我的愛人女兒已經喝了兩個月的稀粥了,我的女兒瘦黃得像豆芽。請聖主原諒我,請神父原諒我,我絕對不是殺人犯!”他的腰彎下來,他跪在地上,臉貼著地。

 

賞南站在外面,平靜地注視著一幕,過了許久,他問龐西西,“區長,您有證據嗎?”

 

“證據?什麼證據?”龐西西抖抖西裝,“聖主將殺人犯送到我的面前,是不需要證據的,我們只需要聽從聖主的指令辦事就可以了。”

 

“……”賞南直接略過了對方,看向身後敢怒不敢言的素遠,“沒有證據的話,就放人。”

 

“馬利維執事,給這位聖子家中送一些食物,就說是區長粗魯蠻橫的賠禮。”神父雖然年輕,可形容威嚴,他審視著肥頭大耳的龐西西,“聖主絕不會冤枉任何一名聖子,龐老闆在市區違規開賭場,我會立即寫信報告給主教。”

 

“神父……”馬利維被賞南的發言震驚到,神父這是生氣了?但龐西西有後臺,後臺還是宗主教。

 

神父不畏強權,馬利維的崇拜溢於言表,“我立刻去辦!”他邁著雄赳赳氣昂昂的步伐,走出羈押廳。

 

龐西西一口飲盡了牛奶,把杯子粗魯地塞進了助理手中,“神父,您最好再考慮考慮。”

 

賞南都懶得看他,轉身離開了,素遠忙跟了上去,“神父,可憐人會感謝您的。”他感激的表情發自真心,作為司長,他無法接受任何一個人被冤枉,還是這種只是為了完成任務就隨便拿一個人頂包的冤枉。

 

但素遠也表示了自己的憂心,“我怕會牽連您。”

 

“聖主會保佑我的。”賞南心不在焉地說道,他知道這個世界有多荒謬,也有可能只會更荒謬,他更知道一個人的力量有多微不足道,他以前那些觀念在博拉奇也完全不適用。

 

素遠看著賞南精緻的側臉,平生頭一次,有些懷疑聖主的存在,連續出現的受害者,被拿來完成政治任務的無辜民工,總是在忍受飢餓與貧窮的聖子們,聖主沒有庇護他們。

 

“神父,我聽您說話,您的嗓子好像受傷了?”

 

語氣忽然變得比較生活化,賞南一怔,“這幾天做聖告有些頻繁,謝謝關心。”

 

“您稍等。”素遠往自己的辦公室跑去,他很快回來了,手裡拿著兩包藥,“是我祖父藥店裡的草藥,保護嗓子也能消炎,您拿去,讓執祭們幫您熬,趁熱喝,冷掉後的藥效會沒那麼好。您這樣盡職盡責,真的是太辛苦了。”

 

素遠有些像賞南的那些大學同學們,不太像博拉奇的人們,連膚色都沒那麼蒼白,賞南收下了對方的草藥,“好,謝謝。”

 

在回程的路上,馬利維知道素遠給神父送了藥後,忍不住感嘆,“司長可真是一個善良的人。”

 

賞南腿上放著那兩包草紙包著的藥,藥草清苦的味道滲透出來,過了幾秒鐘,他問馬利維,“這種為了搪塞上級,隨便抓人頂包的事情,經常發生?”

 

“神父,您不用操心這些,”馬利維從副駕駛上回過頭,很認真,“不管他們怎麼做,您始終都是最受歡迎和尊重的神父,至於那些人,聖主會保佑他們的。”

 

回到神父小堂時,聖告早已結束,賞南一進門,剛脫下袍子,就看見了躺在沙發上看書的懷閃。

 

懷閃怎麼還在?他不應該早走了嗎?

 

聽見動靜,懷閃丟掉書,坐起來,漆黑的瞳孔牢牢地盯在賞南臉上,明明眼神是不善和揶揄的,語氣卻委屈,“神父,您怎麼才回來?您請我來做聖告,卻對我不管不顧,聖主會懲罰您的始亂終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