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鴻落雪 作品

第151章 雜碎

 “主子!”李木突然從林子裡躥出來的時候,嚇了王滇一跳。 梁燁瞥了他一眼,“受傷了?” “只是些小傷,不礙事。”李木半跪在地上拱手道:“屬下接到您的信號便往這邊趕,到了山洞您已離開,路上耽擱了些時間,請主子責罰。” “起來。”梁燁不耐煩計較這些小事,稍稍一想便明白過來,“卞鳳帶了多少人馬在四盤山?” “萬人。”李木道:“這萬人裡有一萬是您給的親兵,剛開始我們千輕騎節節敗退,但很快就有人反應過來,及時收攏了親兵,後丹陽王帶來的兩萬兵馬加入,山洪爆發之後,卞鳳的人很快便投降了,五萬人馬傷亡八千,屬下按您之前的吩咐,讓各副將斂兵往西過了常水,然後就碰到了呂恕將軍,他拿著虎符說奉王爺的旨意前來接應。” 梁燁轉頭看向王滇。 王滇攏著袖子道:“我看你十分信重呂恕,臨走前便交代了他兩句。” 千辛萬苦養起來的兵,總不能全折在內亂中。 兩個人的想法不謀而合,最後竟然在彼此不知道的情況下相接應,打了個漂亮的配合。 王滇也明白過來為什麼梁燁之前那麼痛快地分出去那麼多親兵,大概是算準了卞鳳對方會打讓士兵自相殘殺的主意。 梁燁打仗一般,但是看人卻很準,幾個月下來估計早就將那些將領的性子摸準了七八分。 “屬下按您的旨意打發走了士兵之後,便帶了一部分人搜山,主動帶兵留下來的兩個副將起了殺心,屬下聽他們的意思,奉的是卞鳳的命令。”李木道:“當時屬下留的人手有限,不敢戀戰,又看見主子的信號,便棄了四盤山……屬下帶了兩百暗衛,已找好船隻,馬上可以渡常水往障目山,順流而下速度比騎馬要快一倍。” “做得不錯。”梁燁難得誇了一句。 “屬下慚愧。”李木自覺做得不夠。 王滇倒是頗為欣賞地看了他一眼,“李統領,陛下受了劍傷,可能從附近找到大夫?” 荒郊野嶺,這個要求實在有些難為人,但李木卻抬起頭來抱拳道:“若王爺陛下不嫌棄,屬下可為陛下醫治。” 王滇看他一身勁裝殺人不眨眼的樣子,有些狐疑,“你?” “他是李步的兒子。”梁燁牽著他的手往河邊走去,頭也不回對李木道:“你先幫王爺看看他的腿。” “是。”李木頗有些激動地應道。 他一直以為陛下根本不記得自己,畢竟之前在四盤山下還滿臉不耐煩地問他的名字,誰知道陛下不僅知道他的名字,還知道他父親的名字! 不過轉頭想起父親和母親已和離好幾年,興奮的心情瞬間又落了下來,他定了定神,大步跟在梁燁和王滇身後上了船。 王滇的腿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看著嚇人,李木給他上好了藥,便被趕去給梁燁治傷。 梁燁身上的傷口多到數不清,尤其是腹部的傷看起來尤為駭人,王滇在旁邊擰眉看著,臉色黑沉,礙著有李木在場,梁燁也不便開口,只面無表情地看著李木處理傷口。 被這麼兩個大人物冷眼盯著,李木額頭上都緊張得沁出了層細密的汗,雖然跟隨父親學醫多年,但自從他加入暗衛之後便鮮少接觸,情急之下才自告奮勇,他心裡從祖師爺一直拜到了他那被譽為神醫的祖父,硬著頭皮給梁燁處理好了傷。 “若非及時止住了血,恐怕——”李木剛要鬆一口氣,習慣性地交代病情,緊接著就對上了梁燁威脅的目光,話音陡然一轉,“陛下洪福齊天,定然能逢凶化吉。” 梁燁給了他一個讚賞的眼神,擺擺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屬下去煎藥。”李木挨個行了禮,迫不及待地退出了船艙。 他好像有些理解他爹的不容易了,在皇帝跟前比起會治傷,更得會看眼色,稍有不慎就會丟了小命,他放棄子承父業果然是個明智的選擇。 且不論李木如何緊張,梁燁對上王滇冷沉的眼神也有些莫名的緊張,他撐著床板坐起來,王滇看了他一眼,給他背後放了個軟枕。 船行駛的速度很快,船身微微搖晃著,外面的風景飛快地掠過。 “大都有變,待到了下個水路岔口,你——”梁燁話沒說完,就被王滇遞來的水碗堵住了嘴,皺著眉喝下了大半。 王滇抹去他嘴角的水漬,“與其在這裡說廢話,倒不如想想怎麼把充恆救出來。” 梁燁慢吞吞地眨了眨眼。 一天的路程被縮短到了半天,他們下船的地方距離障目山不算太遠,很快便能趕到。 梁燁抗拒地往後躲,被他扯著領子拽了回來,在衣服裡套了件薄甲。 梁燁嫌棄地歪了歪腦袋,“我又用不上。” “呵。”王滇冷笑了一聲,“不讓你上山你非得上,既然上去就老老實實在後面看著。” 雖然梁燁來了,但他重傷在身,決計是不能再動用武功的,除非他真活夠了。 梁燁表面上忍辱負重地應了,王滇一眼就看出他陽奉陰違的本質,沉默了片刻道:“充恆不會有事的。” 兩人俱是換好偽裝,剛停船,就收到了長盈的密信。 王滇看著信的內容目光微頓,梁燁拿過來一目十行看下來,臉上露出了個森寒的笑,“小雜碎竟然還敢來朕眼前晃。” 王滇抬起頭,神色凝重地看向前面巍峨險峻的山嶺,心裡忽然湧上某種不好的預感,“抓緊時間上山。” 障目山破廟。 卞鳳看著被鐵鏈牢牢捆縛在水籠裡的少年,蹲下來抓住了他的頭髮,逼著人仰起頭來,“瞧著也沒什麼特別的,怎麼就讓梁燁這般上心呢?” 快要失去意識的充恆艱難地睜開眼睛,看清來人的臉之後憤怒一閃而過,劇烈地掙扎起來,手腳卻被水中的鐵鏈捆得動彈不得,“卞鳳!竟然是你!” 卞鳳抓住他的頭髮往旁邊的籠子上狠狠一撞,鮮血頓時在水中擴散開來,笑道:“是啊,很意外嗎?” 充恆的眼睛被血覆住,咬牙切齒道:“卑鄙小人,憑你也敢和主子鬥!” 卞鳳眼中的殺意一閃而過。 站在旁邊的談亦霜冷聲道:“梁燁將他從小養大,視若親弟,定然會來救人。” 卞鳳輕蔑地笑了一聲,鄙夷道:“我當梁燁真那般無情冷酷,原來不過是個俗人,真是讓人失望。” 充恆還在掙扎,卞鳳抓住他的脖子狠狠一按,就將他按進了水中,頓時水花四濺,過了許久掙扎的力道開始逐漸變小。 “卞公子,人死了就沒辦法同梁燁談條件了。”談亦霜不冷不熱地出聲。 卞鳳瞥了她一眼,不緊不慢地抓著充恆的頭髮將人提了起來,饒有趣味道:“我聽說這小子是因為娘娘你才落進了圈套,怎麼,娘娘心疼了?” 談亦霜面無表情道:“我只是答應了卞大人的條件,他們死在這裡,我才能離開。” “嘖嘖嘖,論起毒辣還是娘娘更勝一籌,親眼看著長大的孩子都能說殺就殺。”卞鳳看著水牢中奄奄一息的充恆,眼中泛起了興味的光,“不過聽聞娘娘素來仁慈,我怎麼就不信呢?” 他從袖子裡拿出來了把匕首,拍了拍充恆的臉,起身走到了談亦霜面前,笑得一臉乖巧,“不如娘娘砍下他一隻手,等梁燁來了我送給他做見面禮如何?” 冰涼的匕首被重重拍到了談亦霜的手中。 “請吧,娘娘。”卞鳳讓開身子,輕佻地扶住了談亦霜的腰,湊到她耳邊輕聲笑道:“記得砍右手啊,畢竟是個習武之人。” 說完,作勢要親她的耳朵,談亦霜攥住匕首猛地往旁邊一退。 “卞鳳——”充恆目眥欲裂地瞪著他,嘶吼出聲:“我殺了你!” 卞鳳捂住了受傷的肩膀,眼底暴躁閃過,猛地轉過身大步走到了水籠前,一腳重重地踢在他的下巴上,登時噴出的血就染紅了一大片汙水。 “梁燁都殺不了我,憑你!?”卞鳳冷下臉,看著他出氣多進氣少半死不活地樣子,痛快地嘆了口氣,“卞滄那個老東西總覺得我什麼都不如他,可惜有一樣,我起碼不會為了你這種為了女人的蠢貨自尋死路。” 充恆艱難地睜開了眼睛,冷笑道:“你這種人……連主子的一根頭髮……都比不上……” 卞鳳扯了扯嘴角,眼睛裡卻不見絲毫笑意,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就要往鐵籠上撞。 “卞公子!”談亦霜冷喝出聲。 下一瞬,一根長索徑直破開了窗戶,猛地纏上了卞鳳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