鈍書生 作品

第57章 57、教習禮節





遊湖宴定在夜晚,也有要賞月的意味,人數並不多,男女加一起不到二十人,還有幾個半大的孩童。




馮玉貞來的算早,等車停穩,崔淨空便在車下伸手接她。馮玉貞一落地,崔淨空眼睛往下,立刻洞察出不對來。




可是礙於人前,劉奉誨他們都在一邊,他也不好說什麼,只是拿烏沉的眼睛瞅她,馮玉貞頗有些心虛,垂眸不去同他對視。




趁著天色未遲,有人提議不若繞湖賞景,男人們走在前大步行吟,女眷稀稀拉拉沒有來全,零星兩三個結伴而行。




馮玉貞和誰都不認識,此刻極力維持著走姿,不欲讓別人看出端倪。左腳下的木條四面稜角分明,這是臨時找來充事的,此時後腳跟生出鈍鈍的痛感來。




一位身著繁花絲錦的高挑女子好似發覺她的不適,走到她身邊,陪她放慢腳步,與她攀談起來。




這是劉奉誨正妻周夢嫣,兩人不疼不癢寒暄兩句,她忽然湊近調侃道:“妹妹和崔解元二人平日怕是如膠似漆,那崔解元時不時回頭望你呢!”




馮玉貞一抬頭,可不是嗎,崔淨空正扭頭回望,他比了一個口型,有撥開人群朝她走來的趨勢,馮玉貞知道他是想要讓她回去,趕忙晃了晃手,慢步躲到女眷最後。




暮色四合,男女分席,女眷和兩個孩童在另一處緊挨的畫舫。馮玉貞走上船,只聞得襲來好幾股暖融融的香氣。




一共有八個女眷,團團圍坐,大概是知悉馮玉貞是崔淨空帶來的,許多人都不動聲色地暗自瞧著,馮玉貞脊背筆挺,努力不露怯。




然而很快她發現,儘管禮數方面她已然出不了什麼錯,可新的問題又接踵而至:她們所說的話,馮玉貞聽不懂,可以說一無所知。




什麼薰香暖爐、門戶聯姻,她一句話也插不上嘴。好在高夢嫣陪著她,有意找她說話,倒也不至於十分難熬。




直到一個女眷來了興致,說要擊鼓傳花,一人念一句詩再拋給下一個。可是馮玉貞不要說詩,她根本不識字。




明明坐在眾人之中,卻好似是個局外人,那些或同情或輕視的目光投射到她身上,馮玉貞失魂落魄地想:怎麼辦呢?禮儀她可以學,可是詩詞怎麼補?難道要她從頭開始識字背書嗎?




她正想著,一個小男孩跑到她眼前,他的陀螺滾到馮玉貞的腿邊上,她彎腰撿起來,那個小男孩歪歪頭,問道:“你為什麼不去跟我娘她們玩呢?”




馮玉真默了默,只把陀螺還給他,小男孩天真道:“難道你不會背嗎?我都識得幾句呢。”




清脆的聲音在夜色裡太過嘹亮,沒人會和童言無忌計較。然而馮玉貞卻在冷風裡抖了抖身子,她感覺自己的左腳疼得厲害。




宴會散場,崔淨空將行走姿勢已有些怪異的馮玉貞半摟上馬車。




他拉下車簾,面容冷沉,第一件事就是將女人左鞋脫下,取出那個折磨她一晚上的木塊。他將那個木塊扔在腳下,徑直勾下她的羅襪。




原本白生生的後腳底被磨出幾條深深的印跡,其中一道大抵是把木條稜角壓進肉裡,割破口子,滲出一點血跡來。




女人兩臂環著青年的肩膀,任由他看,不發一語,崔淨空的闇火在她的眼淚掉落在手上時悄然熄滅。




這點淚珠反倒燙了他一下,崔淨空冷靜地想,他不該帶寡嫂來的,這是他的錯,只想著順道把她帶出來遊湖,事前還同劉奉誨說過,然而到底出了差錯。




崔淨空撥開女人的額髮,在她光潔的額上落下一吻,輕聲道:“疼嗎?”




馮玉貞搖搖頭,兩滴淚水卻滾落在腮邊,崔淨空心中越發憐愛。




“我尋人為嫂嫂治腿,可好?”




兩隻手拽著他胸前的衣襟,狹窄的車廂裡,只能聽到女人低聲的抽噎和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