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爆 作品

第五百九十二章 一個出生在特里爾的普通人

    納爾遜已經可以預想到,這群戰士會經歷怎樣的死傷,也許他們可以重創柏林的黑巫師,但最後站在這裡的人,絕對不會是他們,那些簡單的魔咒並不足以讓他們擁有對抗真正魔法的力量。

    他早已不是當年面對約納斯的死訊無能為力的自己,只要他想,金屬的隕石就會從天而降,山嶽般的巨人會蕩平這座城市,從比雲層更高的地方射下的閃電也足以在呼吸間讓街道上所有的人喪失行動的能力,他甚至可以讓蜉蝣悄無聲息地飛到每個巫師的身後,尖銳的探針包裹著劇毒的魔藥刺進他們的脊柱,奪走他們的生命。

    但納爾遜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鐘塔旁,注視著腳下槍彈橫飛的街道,壓了壓帽簷,陷入了沉思。

    “你在想什麼?”

    安德烈走到他的身邊,看著納爾遜的側臉,面部的輪廓早已在槍火的映照下變得模糊,只有頭頂的軟氈帽還保留著他熟悉的形狀,他可以看到納爾遜陷入糾結的眉毛,和幾十年前他最中意的學生告訴他那可笑的職業選擇前一晚,在海森堡大學正在舉辦畢業典禮的禮堂陽臺邊抽菸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他笑了笑,說道:“你現在的模樣,像極了一個正準備告訴我自己想要當一名戰地記者的畢業生。”

    “我們難道現在不是嗎?”納爾遜伸出手,把胳膊從不容侵犯的鐘樓安全區伸了出去,一枚流彈擊穿了他的手掌,他掌心被子彈打中的位置瞬間化成一團水,又在子彈飛走後重新凝成掌紋的形狀,尾部通紅、還冒著熱氣的彈頭被他捏在指尖,像是在端詳一枚珍貴的鑽石,“站在戰場的中央,記錄著人們的死亡。”

    “哈哈,說起來也是,”安德烈笑得更嚇人了,他也學著納爾遜的樣子伸出手,只是他的變性術水平還不足以支撐他進行這樣的人體變形,只是用加重的魔法隨意抓了一把彈頭,從裡面挑出了他最喜歡的一顆,端起來和納爾遜碰了碰,“要是早知道這是一份這樣刺激的工作,我當初就應該跟著一塊去的。”

    “戰場上可不時興拖個老頭照顧。”

    “誰還沒年輕過呢?你說是吧?”安德烈搖了搖頭,綠色的魔力匯聚在指尖,猶如緩慢爬行的蠕蟲一般將彈頭包裹起來,眨眼睛就把它腐蝕成了一灘廢鐵,他拿出一塊手帕擦了擦手,說道,“也就是從那以後,我才決心徹底告別自己編織了許多年的、關於文明社會的美夢,驅散臉上的偽裝,躲到了這個世界少數派的一邊。”

    “臉上的偽裝?”

    “是啊,你如果看過你姨父大學時期的合照,在那裡面應當有一個英俊的男人,正是在下,”安德烈像是回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發出了每個回憶往昔的老人都會發出的聲音,“那樣的面容在麻瓜的城市裡會贏得好感,但當我回到德國以後,這些老傷疤反而可以替我得到更多的尊重,這是麻瓜和巫師審美的差別,也是最根本價值觀念的體現,麻瓜喜歡光鮮亮麗的美人,巫師更崇尚血淋淋的力量。”

    “瞧你說的,聽起來反倒是巫師不夠文明。”

    “難道不是嗎?如果說麻瓜從石器到槍械是一種進步,那麼在他們使用石器的時候就已經在用魔杖的巫師,現在算什麼呢?”安德爾把手搭在納爾遜的肩上,用力地拍了拍,“抱歉,我不是故意偷聽,只是你剛剛一直在自言自語長矛石斧什麼的,很難不讓人引用。”

    納爾遜閉上眼睛,嘆了口氣,他回想起在霍格沃茲的圖書館裡靠著魔法史區的書架睡著的日子,在那些書裡,麻瓜永遠都是領主的佃農、騎士的扈從、貴族的家僕,哪怕在最黑暗殘暴的中世紀,他們能做的,也只有把眉毛連在一起的人定義為狼人燒死,偶爾抓住一個麻瓜出身的小巫師斬首示眾,或是為喜歡被火燒的老巫婆提供完整的角色扮演服務,誰能想到,幾千年來第一次正式的宣戰,竟然是發生在這樣一座早已被黑巫師摧毀的城市中呢?

    “你和約納斯熟嗎?”安德烈突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