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里茫茫 作品

第353章 第三十五章

    “忠直之君子生死未卜,背義小人橫行於世!盼郎君直言相告——忍見此景否?!”

    他的聲音這樣激昂,對面的範城令卻好像死去了一樣,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眼簾低垂。

    張邈不安地等了許久,幾乎絕望,卻又不肯放棄地伸出手去,將那匣金子向陳容的方向推了一推。

    這個動作似乎喚醒了對方,過了許久,他終於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張邈身體一震。

    “你們想經倉亭津渡河,那便渡河,我不阻攔便是。”

    陳容抬起眼睛,神情平靜地望著這位“以慷慨聞”的名士。

    張邈的眼睛一瞬間便亮起來了。

    他的聲音還不是很穩定,有些顫抖,“我軍還有輜重糧草……”

    “若運至城下,”陳容說道,“我亦可遣人幫你們護衛,防範賊寇。”

    “郎君有此心足矣!在下感念郎君恩德,永不能忘!”張邈行了一個大禮,“只是若有幸解救臧子源,濮陽百姓或欲跟隨……還須借範城囤積糧草……”

    陳容的眉頭深深地皺起來了。

    “我領袁公之命,卻私放別處兵馬過河,已屬背主,若此城有失,我不能獨活。”他說道,“張公若欲囤積糧草,於城外自修營寨便是。”

    張邈大喜,剛想納頭便拜時,又被陳容阻攔住了。

    他眉目間帶著一絲複雜的神情,似是麻木,又似是嘆息。

    “張公,將金子帶回去吧。”

    張邈將消息帶回來時,陸懸魚還有些不敢相信。

    但二張做好迎敵準備,令前軍緩緩下水後,卻始終沒有見到對面敲鑼打鼓,跑出來“半渡而擊之”。

    接下來是一批民夫,而後是一批不那麼重要的輜重,再然後又是一批士兵。

    士兵們就這樣趟著水過河,河邊的漁夫愣愣地看,岸上的挑夫也愣愣地看,等士兵們上岸了,他們立刻撒丫子跑開了。

    河渡得很慢,但上岸的士兵立刻布好了陣,護衛著民夫推著輜重車上岸後,陸懸魚跟著民夫在岸邊走了一圈,選了一處地勢略高的荒地,將營寨紮了下去。

    這座營地與他們之前在自己地盤內行軍的營地大為不同,不僅柵欄高且厚,裡面大營套小營,連壕溝都修了三道,拒馬更布了無數。

    “將軍這樣防備陳容,為何還要聽張孟卓的話呢?”隨從這樣不解地問她。

    她思考了一會兒,“我不是在防備陳容一人。”

    營寨是無知無識沒有生命的東西,她將這座城下之營修得這樣堅固,不僅為了防備陳容。

    ……畢竟已經進入袁紹的勢力範圍了,人家的騎兵論萬數,怎麼說也得小心點。

    ……但話說回來,從張邈進城時開始,她就讓張遼帶了百餘騎兵,渡河後小心地在範城通往各條路上巡邏,看看有沒有快馬加鞭往濮陽或是鄴城送信的使者。

    畢竟範城不過是一座城高不足二丈的小土城,守軍恐怕也不足兩千,要是陳容真想使壞,不能半渡而擊之,那就只能偷偷送信出去了。

    但直到她將這座大營修得固若金湯,準備繼續出發時,陳容都沒有動靜。

    既沒有出城與他們寒暄、接風、也沒有遣人出來緊盯、警告,只是在城門口處設立了關卡,不許張邈的士兵進城。當然,張邈張超也嚴厲地下令,不許士兵們進城滋擾百姓。

    ……但其實不許進城沒有什麼意義,百姓們見到這支兵馬只是駐紮在城外,並不敢擾民,便立刻風聞而動,衝出城就拉起了集市,有挑著擔子出來賣酒的,有支鍋賣小吃的,有縫縫補補的,有織蓆販履的,有賭博的,有占卜的,有吹拉彈唱的,也有單身婦人跑來準備賺軍官幾個錢的,反正一條龍服務,城內有的東西,城外一定讓他們買得到。

    ……都這樣了,陳容還是沒動靜。

    ……真就比她還鹹魚。

    “我軍現已渡河,立足已穩,接下來該當如何?”

    範城雖然蕭條,但在這裡稍作補給的感覺還挺好,至少這一天的晚飯上就有了細嫩的烤羊肉,油鹽拌過的野菜,配著魚湯泡飯一起吃,就很有滋味。

    “接下來,”她想了想,“派斥候探查濮陽動向,若是彼軍未察,咱們就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張邈握著杯子在那裡想了一會兒,“將軍,咱們只有萬餘人。”

    “嗯,沒錯。”她扒拉了一口泡飯,“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