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肉 作品

364.安置 到時候記得來分一杯羹。

    鄭侯道:“不錯。三郎啊——”

    他拖長了調子,祝纓就知道他有話要說,放下了筷子:“哎,我在呢,您只管吩咐。”

    “支度使不好做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祝纓又提起了筷子,道:“趁您沒說完,我再多吃兩口吧。”

    鄭侯大笑,笑完又皺眉:“不是向你訴苦,是真有難處了。”

    小冷將軍對祝纓道:“咱們與戶部打了無數的官司,他們只會敷衍搪塞!看在您的面子上,咱們看下面看得死緊!再這麼下去,只怕餓急了眼的人可再也顧不得軍紀,到時候禍害了北地,百姓遭殃,咱們也有負聖恩。就更不要再妄想抵禦胡虜了。”

    他這一串話說完,帳中的將校都看向了祝纓。

    祝纓下手的林風緊張得把手按在了刀柄上。

    祝纓道:“北上的時候,戶部不是足額給了麼?”

    唐善哀聲嘆氣的:“是那一回,近來就沒有給足過。”

    鄭侯也放下了筷子,一副沒有胃口的樣子:“我整頓了大軍,裁汰老弱病殘,到後方去兼了些民伕的活計,選出青壯加以訓練。”

    “不愧是您。”

    鄭侯搖了頭,小冷將軍道:“結果戶部說,既然已有裁汰,就不必給十成了。”

    祝纓已經明白了。

    鄭侯這兒是努力幹活了,但是朝廷這裡已經被這些人吃空餉吃出習慣來了,他要十成,後續朝廷會拖拖拉拉只給七成。問就是“道路崎嶇”,轉運不便。你說北方平坦,竇尚書會告訴你,北方前幾年消耗巨大,沒有餘糧了。這些都是從南方調的,所以更麻煩一些。

    祝纓道:“可是裁汰下來的也得做事,也要吃飯,是也不是?如果不用他們,就要徵發百姓,又要擾亂地方、耽誤農時了。對不對?”

    一句話便說明白了,金良夾在中間門不好說話,此時,一直擔心的臉上終於顯出些放鬆的神色來,一拍桌子:“就是這樣的嘛!他們遠在京城的人,哪知道邊將的難處?”

    祝纓對鄭侯舉了舉手裡的茶杯,鄭侯也舉了舉茶杯。

    下面的將校開始議論,看祝纓也順眼了一些。他們本是排斥一個“外人”參與到大營的事務裡來的,更何況這一個“外人”還明顯捏著他們的脖子。誰也不會高興。

    不過是看祝纓與鄭侯相處不錯,又有官職在身,才沒有造次。現在倒是覺得她是懂事的,勉強可以相處。同時又各自打著主意,想給自己所部多爭些補給。

    只恨現在不能飲酒,不然一定要輪番敬酒,同這位支度使喝出個敞開了提供補給的交情。

    鄭侯卻已經轉了話頭,對祝纓道:“你心裡敞亮,我就放心了。來,公務是明天的事了,今天且樂一樂。”

    健卒們又角抵,又有將校顯武藝,與上次祝纓來時全然不同。

    小冷將軍藉著點酒勁對祝纓道:“大人麾下壯士,也能一展身手嗎?”

    林風躍躍欲試。

    祝纓笑道:“他們年輕氣盛,莫要激得他們失態。君侯面前,我來獻醜吧。”

    命立了鵠。

    她一手執弓,一手扣了三支箭。不熟的將校竊竊私語。看她不慌不忙,箭發連珠,林風先跳起來喝了一聲:“好!!!”

    將校們也頻頻點頭,有節奏地叫好。

    有將校也要來射。

    祝纓卻抽出絲帕來,將眼蒙上,將校們頓時開心了:“這樣才有看頭!”

    祝纓原地轉了三圈,從箭壺裡準確地又抽出了三支箭扣在手中,又中靶心。這回的喝彩聲變得散亂,沒那麼有節奏了。祝纓唇角微翹,將弓準確地交到了祝文手裡,扯下絲帕,緩緩睜開眼,坐了回去。

    鄭侯道:“哎喲,忘了設彩頭了!”

    祝纓笑道:“我許的鎧甲不會忘的。”

    鄭侯又笑。

    氣氛歡快了起來,林風也跑去與小將們比武,他的個頭在北方算矮的,憑一股莽勁兒硬打硬拼,也只能打成個平手。祝纓看他不服氣的樣子,笑了:“丟人了吧?”

    林風氣咻咻地說:“他們讓著我。”

    這句話倒讓將校們看這個咋咋呼呼的矮子順眼了不少。

    胡師姐一直安靜地在一旁,習武之人的好勝之心在她身上很少能見。祝纓也不讓她上去顯擺,她看了這些將校的本領之後也有些心驚:我這本事,也只好跑跑江湖的時候用。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宴會結束之後,鄭侯對祝纓示意。

    祝纓會意,與他到了內帳,沒有別人,只有鄭侯與唐善並兩個親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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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纓與鄭侯對坐。

    鄭侯道:“不好辦吶!”

    祝纓問道:“要十成給七成,到底夠不夠用?我估摸著,之前的空餉缺額還是有的。”

    鄭侯道:“大意了!沒留那麼多。既然是裁汰,當然要有個裁汰的樣子,他們以前辦得也太不像話了!可是啊,又不許騷擾百姓,冬天與胡人對陣又苦、繳獲也沒有想象得多。不太好辦。再有一些老兵,就這麼光著身子趕回家,我也不忍心。”

    “可又不好意思再向朝廷伸手了,再索要,竇尚書不說話,陛下也要忍不了了。”祝纓說。

    “是啊。”

    祝纓道:“您手上實數能有多少人?精銳多少?老弱多少?您的部將裡,有沒有饕餮?”

    鄭侯聽到“饕餮”不由莞爾:“如今倒不敢,可也不能叫人什麼都不賺吶!”

    祝纓道:“已然開春了,我預備開荒。您那兒有一時不好安排的人,請交給我。我將他們重新整束,一部配著民伕轉運,一部開荒。這裡的田地我看過了,是真好啊!不像南方,找塊沒開的平坦荒地都忘勁,土裡盡是些石頭樹根的。”

    鄭侯道:“軍屯?”

    “也不算是,兼併是有的,但是這事兒是止不住的。只好另尋些活路了。老兵這麼送回家去,天又冷,一路也不定有什麼遭遇,且北地人口又受了損失。胡主勵精圖治,是個長久的禍患,接下來,還得靠北地的人口支撐戰事。與其徙民實邊,不如就地把老軍留下。願意回的,給路費,想留下來的,給田、免賦五年十年的,萬一要徵兵,他們還有經驗。

    種出糧食之前,他們的糧餉當然還是要發的,這些我與戶部周旋。”

    祝纓想了一下,這些老兵,回家就能有什麼家業了?那是不太可能的。

    現在她給田,雖然是要自己開荒,但是開出來了就是他們自己的。如果有淘汰的軍馬之類,也可留下來做耕種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