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芋圓 作品

第91章 第 91 章

    她原本顧慮著見面如何開口;現在得知人不在家裡,倒是放鬆了不少。

    她立即起身下車。

    “人不在正好。本宮在書房裡等他回來。”

    在守門將士們的瞠目注視下,她不等主人招待,自個兒進了大門,熟門熟路地往書房方向去,

    “不必領路了,我知道怎麼走。”

    —————

    裴顯人確實不在兵馬元帥府裡,而是在外皇城的值房裡。

    他約了人說話。宮裡值房方便。

    不甚寬大的值房小廳裡,裴顯坐在桐木長案後頭,他約來說話的人站在半開半閉的窗邊。

    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盯著桐木案上那盆長葉碧綠的報春蘭。

    值房裡氣氛凝滯。

    裴顯約來說話的人,是謝瀾。

    “正月十五,上元之夜。”裴顯開門見山,“皇太女和謝侍郎暗中合謀,共同籌劃了一件事。捲雲殿當夜的*,裴某已經知道了。”

    謝瀾的視線盯著蘭草青翠欲滴的長葉,一言不發。

    “皇太女殿下有個記錄隨筆的習慣,做了什麼大事小事,都喜歡記一筆。”裴顯抬手輕撫著蘭草微顫的長葉片,

    ”這次去太行山招魂。儀式完成之後,對著滿地的招魂白幡,河邊亡骨,皇太女感慨生之短暫,相聚不易,終於願意把她珍藏已久的隨筆捲軸拿給裴某觀看。裴某這才知道當夜的*。”

    謝瀾冷冷地道,“裴中書既然已經知道了當夜的*,又何必召下官前來質問。特意召了下官來,顯然心中還有疑問未解。”

    “不錯。”裴顯微微頷首,“裴某想知道,殿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和你商議上元夜之事,年前還是年後。當時她的原話又是什麼。”

    謝瀾的眉宇間露出一絲譏誚。

    “殿下想說的事,已經告知了裴中書。殿下不想說的事,何必來問下官。下官每日都在吏部,裴中書想知道全部*,明早去宮門外敲登聞鼓便是。下官束手就擒。”

    說罷不等回應,行禮推門離去。

    裴顯看著修長的背影遠去,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今天召謝瀾來,原本就沒想從他嘴裡打探出什麼有用的線索。

    他只想看自己說出‘上元夜合謀’五個字時,謝瀾什麼神色,會不會露出驚愕神色,斷然否認。

    他沒有。

    他默認了。

    上元夜之事,確實是姜鸞和謝瀾預先合謀。

    姜鸞從來就不是個安分乖巧的性子。一張嘴裡吐出來的話真真假假,如果句句都深信不疑,早就被她帶進溝裡去。

    他不止聽她說話,還看她做事。

    日積月累,陸陸續續寫了近兩年的隨筆捲軸不會作假。

    她和謝瀾合謀設計了上元夜之夜,處心積慮地把他藥倒,最後入了帳的人是自己,不會作假。

    她藏在最深處、層層掩飾的心事也不會作假。

    藏得越深,心意越真。她待他的真心,他已經看到了。

    至於姜鸞嘴裡說的那些,人生八苦,求不得苦,一年年的等不得除夕相伴之人,只怕都是故意混淆誤導他的說辭,好叫他猜不出。

    裴顯的唇邊帶了笑,指腹輕拂過四季蘭顫抖的長葉。

    坐在值房裡,他開始思索,去哪兒堵她呢。

    親兵就在這時匆匆敲門進來,附耳小聲道,“宮外剛傳來的消息,皇太女殿下去了兵馬元帥府。人在書房。”

    巧了。

    裴顯起身便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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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房待了一下午,姜鸞還是沒想好說辭。倒是把那盆新送來的蘭草給澆了水,加了肥,把白牆上掛著的黑木強弓拿下來試了試,折騰了半天沒拉開,原樣掛回去了。

    又去翻書架上的書。

    拉拉雜雜,什麼都有,兵書,史書,傳記,樂府詞賦。甚至連王相家的七郎前幾年寫得那捲京城膾炙人口的《上都懷古賦》都擱在書架上。

    翻了翻,居然當真看過,還寫了批註。

    一看就是裴顯的行草字,龍飛鳳舞地批註了幾行,

    “長短嗟嘆,盡在虛處。無一筆有利民生。可見清談誤國。”

    姜鸞笑得肚子疼。他上輩子獨攬相位時,人就極厭惡玄學清談。朝野名聲響亮的幾個清談玄學大家,從他手裡沒一個能撈到官職做的。

    這輩子雖說沒有坐在相位了,脾氣性情沒改,還是一貫地不待見。

    門外響起了熟悉的穩健腳步聲。

    姜鸞閃電般把王七郎的那捲批註過的《上都懷古賦》塞回書架去了。

    站在書架邊,轉過身衝著門,擺出嚴肅的面孔,

    “裴中書,本宮今日前來登門拜訪,受了聖人口諭,和你商討——”

    裴顯抬腳進了書房,反手把門關閉,門栓栓死。又走出幾步,把東邊半開的窗戶嚴嚴實實地關上,擋光的竹簾子拉下。

    原本光線透亮的書房,倏然成了暗室。

    姜鸞:“……”他這是什麼來頭?

    她感覺哪裡不太對,停在書架邊沒動,餘光卻始終瞄著對面的動作瞧。瞧著瞧著,他筆直往她的書架方向過來了。

    “啊~”一聲低低的驚呼。

    姜鸞被直接攔腰抱起,裡外隔斷的竹簾子掀開又放下,兩道身影滾進了書房最裡間的小榻裡。

    ——

    書房門窗緊閉,裡面的兩人“密談”了兩個時辰。

    姜鸞在驃騎大將軍府沒有吃的晚食,改成在兵馬元帥府裡吃了。

    書房裡準備給男主人日常臥寢的小榻,當然不可能像東宮的紫檀木架子床那麼縱深寬大。

    一個人獨自睡還算寬敞,兩人擠擠挨挨在一處,六月裡天氣又熱,姜鸞是不容易出汗的體質,身上都起了薄薄一層晶瑩的汗珠。

    裴顯不放她。

    左手臂鐵箍似的圈住她柔軟的腰肢,以一種全然佔有的姿態,把人牢牢地按在懷裡,下巴擱在她柔軟烏黑的長髮間,帶著薄繭的指腹緩緩地遊移著。

    小巧敏感的耳垂,纖細優美的肩胛,一寸一寸地摸索,把她身上的敏銳反應都牢牢記住。

    他從背後親吻她。蝴蝶骨是美人骨,平日裡鮮少被碰觸,碰觸一下,便招致細細的顫抖。他便一寸一寸地親吻下去,把每一處的顫抖都牢牢地記住。

    說不清道不明的小火苗蔓延全身,姜鸞整個人都燃燒起來了。

    她勉強還記得今天是幹什麼來的,中間試圖阻擋過一次,“別亂動,等我說完,我今天來找你有正事,我……”

    她身上游移的火苗四處蔓延,山火熊熊燃燒,升騰成了*火海汪洋。她說到一半停了。

    今天她來找他……做什麼來著的?

    想不起來了。

    管今天過來做什麼來著。

    她抱住了他探過來的堅實的手臂,穿著細綾襪的腳探出,輕踢了下了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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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廚房裡做好的晚食,在大灶裡溫了三遍,天徹底黑了才叫進書房,擱在靠窗的桐木長案上。

    送晚食進來的親兵在寬敞的書房外間沒見著人,尋思著兩位或許在竹簾隔開的裡間密談大事,順手給長案上的蘭花又澆了一遍水,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