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9 章

 還沒等使團到達龍城,半路傳來噩耗,徐生徐名士丟了。 劉越:? 丟得讓人猝不及防,使團也是著急上火。他們初入草原,停下駐紮的時候,徐名士申請要去周圍方便方便,畢竟在休息做飯的地方解決生理,不雅。 這解決生理,又能遠到哪兒去?都不必讓嚮導跟著,誰知道一個晃眼,徐名士就丟了。 正使陸賈聽說,連忙發動人四處尋找。他是知道這位徐名士的,梁園大名鼎鼎的化學家,發明過指南針,還給大漢重臣們煉丹闢謠,十分得陛下看重。 就是不知道這回為什麼要跟著過來,沒聽說徐名士點亮了外交技能,難不成是來旅遊的? 旅遊也無妨,不過多張嘴吃飯而已,誰還沒個小特權了。 而今人丟了,使團耽擱了一兩日的行程,往方圓百里搜尋,卻還是難覓蹤跡,這下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草原本就容易迷路,如果運氣不好,唯有淪為野人一個下場,若徐生身上沒有攜帶磁針,那更完蛋! 只是當下遞交國書最為要緊,他們重任在身,不能終日找人……最終,陸賈決議啟程,留下數人繼續找尋,同時寫了一封書信,向遠在長安的陛下請罪。 信件綁在數只灰鴿的身上,撲稜撲稜地遠去了。說起來,這鴿子還是雲中郡豢養的,原先襄侯韓信打了勝仗,越發意識到沙盤還有信息傳遞的重要性,他與雲中郡守一合計,留下了幾百名斥候深入草原,白羊樓煩部落的俘虜也在其中。 還是梁王的陛下大方貢獻出信鴿與訓鴿方法,斥候們從此有了交流的渠道,就算信不小心被匈奴人截去,也不怕破譯,因為校準漢字密碼太難了。 很快,劉越知道了徐生失蹤的事。 消化幾秒,他覺得離譜,幽幽嘆息一聲,親自寫下一封回信。 傷心是有的,但人要向前看,特別是陸卿,朕怎麼會遷怒於你? 這天,未央宮宣室殿很是安靜。宮人唯恐陛下不開心,抱來狼崽,想讓它們陪著玩耍嬉戲,知道了內情的太后也乘輦前來,安慰兒子:“人各有命,也有奇遇。何況哀家不覺得徐生會死,萬一呢?” 劉越呼呼懷中的狼崽,點頭。 他難過於天資最高的化學家之一沒有了,青黴素的研究又要落後一步了…… 要不要從全國各地宣召方士,讓他們入坑呢? . 匈奴,龍城。 事實上,冒頓還有十幾二十幾年可活。 而眼下無一人知曉。 …… 接待漢朝使團的是幾位匈奴貴族,事實上陸賈也沒想到,他們能得到出城迎接的待遇。 他不動聲色地想,這就是打敗白羊與樓煩兩部落,匈奴人的反饋麼? 強者為尊啊。 蒯通一路上都在暗暗打量,龍城十分安靜,幾乎聽不到嘈雜的聲響,對於不懂禮的匈奴來說,十分蹊蹺。 除卻正使副使,其餘人被送到一個不簡陋也不華麗的帳篷裡休息。 很快,陸蒯二人被左賢王稽粥接見,稽粥的面上一點也看不出來愁緒,接過禮物之後大方爽朗,表示晚些時候,他一定閱看漢朝的國書。 …… 得知南邊的鄰居換了個小皇帝,龍城的匈奴人都在扼腕。 往日漢朝改換新帝,他們早就在大單于的帶領下南下劫掠了,可以打著給白羊王樓煩王報仇的旗號,刮下漢人的一塊肉,再讓他們送幾個公主和親。多好的時機,為何偏偏是這個時候,為何偏偏是大單于病重? 被冒頓打服的不少部落都蠢蠢欲動,他們能臣服大單于,卻不見得能臣服年輕的左賢王! 左賢王的親叔叔右賢王,在西邊也不安分起來,眼見著動盪將起,他們只能遺憾地放過鄰居,專心內事。 ——父慈子孝,兄弟和睦,對匈奴來說是最大的笑話,冒頓都是弒父上位的,能指望匈奴王族能有幾分親情?或許大單于與左賢王算一個,但這個時候,如果左賢王不鎮守龍城,於大單于床前侍奉,而是帶兵南下,進攻漢人邊境,指不定就被兄弟叔伯摘了桃子。 顯然左賢王不是蠢貨,他果斷放棄了佔漢朝便宜,這回接待漢使,也是較為客氣。 他說:“代我父向大漢皇帝與太后問好,願漢匈永結友誼。” “……?(格格黨文_學)?” 左賢王望了他一眼:“我父的病,最為要緊。” 就在這時,外頭吵嚷起來,左賢王稽粥眼神一暗,拔出刀,看來他警告過後,龍城還有不怕死的,要他殺了洩憤。 沒等他轉身,一個匈奴大貴族滿面喜意地前來彙報,說一個小部落的首領找到了薩滿神,趕忙帶他來了龍城。 這位薩滿十分了得,上能溝通天地,下能點石成金,大單于的病,更是手到擒來。他一定是薩滿裡頭地位最崇高的那一個,所以能叫薩滿神! 左賢王稽粥第一反應是不相信。 匈奴人信仰薩滿教,比漢人還相信鬼神,大單于一病,他們立馬請來龍城大薩滿,也就是漢朝俗稱的大巫,替單于治病。大薩滿樹立祭壇,做法了好多天,並製出一大坨紅彤彤黑漆漆的神藥,塗在大單于燒得滾燙的面容上,誰知半點用都沒有。 於是大薩滿說,大 單于觸怒了神靈,魂魄已經無法歸來了。 什麼叫觸怒了神靈?原先對此深信不疑的稽粥頭一次發怒,他叫人把大薩滿請下去,如果不是父親寵信大薩滿,他能殺了他。 期間,他的弟弟同樣請過薩滿,一共五位,都是其餘部落的信仰,結果還是一樣。 大貴族一看左賢王的反應,忙道:“大王不要不相信。您見了他就知道了,只有薩滿神才能持有上天的寶物!” “……囍()” 稽粥持著刀,到底還是見了。 只第一眼,他就一愣,一位披著厚厚獸皮,卻仍望見氣質聖潔無比的青年朝他走來,青年手捧一塊雞蛋大小的玉石,色澤剔透,顏色殷紅,從各個角度望去,恍若鮮血流動。 緊接著,青年張口,說了一段他聽不懂的話。 大貴族壓抑著激動:“這是神靈的語言……” 稽粥盯著玉石,忽然問趙壅:“漢朝可有這樣的寶物?” 趙壅同樣愣了。他自然聽說過紅色的玉石,也見過劉邦收藏的紅玉,可那些都有極大的瑕疵,模樣也和青年手捧的大不相同——紅得如這般純正的,一個也沒有。 他謹慎搖頭:“這恐怕真的是傳說中的寶物。” 左賢王放輕呼吸,卻還是不太相信,直至青年放開左手,揮了揮藏在獸皮中的手臂—— 只聽一聲巨響,伴隨一個小坑的出現,眼前驟然冒起白煙,青年站在白煙裡頭,巋然不動,眼神淡然地望著他們! 大貴族第一個跪了下去。 白煙直衝雲霄,久久不散,直到匈奴人跪了一地,唯一站著的,也只剩一個左賢王,和一個趙壅了。 他們不是無動於衷,而是沒有反應過來。 “……” 果真是薩滿神……? . 青年正是徐生。 他穿著獸皮袍,在心裡止不住地流淚,殺千刀的匈奴蠻子,他不過出門方便方便,不小心走得遠了點,結果迷了路,遠遠望見三個騎馬的匈奴人。 他拔腿就跑,一邊跑一邊扒衣服,直至再看不出右衽的樣式,胡亂套在自己身上,還是沒有逃過被劫掠的下場。 徐生呆滯了,憤怒了,被關的時候花了一晚上時間思考,慶幸自己帶上了一大袋寶貝,還能有自救的機會。 第二天要被充作放羊的奴隸時,他張嘴說了第一句話:“#¥%@。” 匈奴人聽不懂。 當然聽不懂,那是自己村的方言,出了村沒一個人認識,蠻子能聽懂才怪。 徐生緊接著來了個神棍表演,點石成金是第一步,第二步,掏出袋子裡的小黑球,砰地一扔,於是白煙冒起,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徐生冷笑,你爺爺我可是能溝通神靈的! 識相點就放我回去。 誰知他所在部落沒有放他,即便對他一改態度,尊敬萬分,羊肉羊奶無限供應,卻是無時無刻不派侍奉的人跟隨,徐生半點也沒有機會逃跑。 徐生吃肉吃得十分痛苦,又過了半月,他被請到了龍城。 他就算再白痴,也明白了這是個什麼地方,匈奴人的王城,陛下派遣使團遞國書的地方!希冀剛生出來,就猛地跌到谷底,他被帶到了中央最為宏偉的帳篷群外,然後見到了衣飾華麗,身材高大的一群貴族。 徐生:“……” 累了,毀滅吧,他這般想著,求生欲極強地從袋子裡掏出一塊紅色琉璃。 梁園的老百姓嫌它顏色不詳,都不願意掏錢買,徐生覺得萬一匈奴人喜歡,他隨使團前來的時候,說不定還可以傾銷幾顆。 現在使團失聯了,他命快沒了,徐生決定重拾騙人的老活計,堅強地活下去。 他要活到再見陛下的那一天! 白煙中,他神情淡然,再次開口,吐出村裡的方言。 “傻叉,快來跪拜你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