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小雪 作品

第49章 第 49 章

    王晏之絲毫不慌:“這大概要問沈修了。”

    沈修暫時肯定出不來, 等事情解決,誰還會去計較賬本從哪裡來的。

    那賬本翻著翻著就有些不太對勁,很明顯不是真賬本。王晏之蹙眉, 想著今晚要不要再去一趟,就聽薛大道:“沈縣令不是個傻的,顯然早有防備,賬本我們肯定找不到。”

    “秋掌櫃不是把給縣衙供應木材、沙石的商戶賬冊都送來了嗎?做賬阿爹是專業的,我們把他們的賬冊供應全部找出來,整理成在一起, 一定能找出貪汙的證據。”

    王晏之:那之前還去偷賬本幹嘛, 昨夜鬧得那出是為那般?

    當天夜裡薛家兄妹和薛父緊鑼密鼓開始查賬冊,密密麻麻五六十本, 王晏之在一旁陪著,看著都頭疼。只能負責給三人端茶遞水,等賬冊弄好後他拿在手裡翻看一圈, 看得心驚膽戰。

    僅僅兩個時辰,賬冊還真被他們做出來了,一樁樁一件件清晰明瞭。

    一日後,朝廷特派的欽差大臣抵達青州縣。秋掌櫃去打聽,只聽聞欽差姓劉, 具體姓名品級都未可知。青州大壩貪汙案公開堂審,欽差和監察御史主審, 沈縣令旁聽。

    當天剛升堂,衙門外就傳來擊鼓鳴冤的聲音。端坐在上首的欽差還沒說話,沈縣令先急了, 喝道:“大膽, 哪個不要命的, 欽差大人審案,這個時候搗什麼亂。來人,快點把人轟走。”

    監察御史沒異議,倒是上首的欽差大人發話了:“既然有人擊鼓就帶上來,若是案件急迫可分開審理。”他聲音洪亮板正,面相一看就是個剛正不阿的。

    沈縣令無法,只得讓衙差把擊鼓鳴冤的人帶上來。

    很快,薛父,周夢潔和薛大三人被衙差帶上來,三人朝著欽差端端正正行禮,薛父把昨夜趕出的賬本高舉過頭頂,“欽差大人,草民狀告青州縣縣令貪贓枉法,致東河岸決堤,百姓死傷無數流離失所,為推卸責任構陷小兒薛延亭。草民手裡是沈縣令建造大壩和河堤時命人採購的木材、沙石等材料的賬冊,明顯以次充好,貪墨修築公款,望欽差大人明察。”

    那賬本明晃晃的,看得沈縣令心驚。

    他喝道:“刁民,誰知你這賬本從何而來,竟然敢拿假賬本來誣陷本官,欽差大人萬不可以聽信謠言,應該把這些刁民拖出去打一頓。”

    一直跪著的薛二抬頭看他:“縣令大人這麼急著趕人莫非心虛?”

    沈縣令冷哼:“本官心虛什麼,本官是不想你們這些刁民汙了欽差大人的眼。”

    “欽差大人……”沈縣令一步跨到公堂之上,俯身一拜道:“天啟朝律歷,凡民告官者不論緣由,一律先杖責三十。這些刁民敢誣告本官,理應先打三十大板。”打板子的人都是他的人,三十大板夠把人打得血肉模糊了。

    薛家人萬萬沒想到還有這麼一條規矩,來時安子這個‘法律顧問’也沒說啊。

    安子不是說他隨後就到,人呢?

    正驚慌間,衙門外的鳴冤鼓又被敲響。

    沈縣令:想打人,一個個有完沒完。

    欽差蹙眉:“把人帶上來。”

    片刻後,衙差帶著受傷的王晏之來了,堂上坐著的欽差大人眼眸不自覺睜大,然後轉為震驚。

    哐當。

    欽差直接站起來,身後的椅子不小心砸在地上,他神色莫名激動,連聲音都有些抖:“來者何人?”

    王晏之淡然,拱手:“學生青州童生周安,薛家贅婿。”

    王晏之少時常在御前行走,又是太子伴讀,時常陪同太子出沒於六部、內閣,前朝官員大部分都認識他。昨晚他就怕來的官員認識他,今日才沒有一起來擊鼓鳴冤,但轉念一想他病重十年,這欽差未必就是認識他的那批。

    於是他來了。

    很不巧的是,那欽差他還真認識,還是個老熟人。

    天啟十五年狀元郎,如今的中書舍人劉成姚。

    對方看到他顯然也驚訝,不過承恩侯府都辦了喪事,如今他在青州有戶籍,又考了童生,就算他再懷疑,只要自己抵死不認應該也沒多大問題。

    沈縣令見王晏之還站著,當即喝道:“大膽,見到欽差大人為何不跪?”

    哪想欽差扭頭朝他喝道:“既然沈大人是被告,還請慎言,非本欽差問話不要輕易插話。”

    沈縣令:欽差大人怎麼回事?態度怎麼轉變得這樣快?

    早有衙差把太師椅扶了起來,劉成姚就是再懷疑,也明白此時不是問話的時候。他坐回去,溫聲問:“本官准許周安不跪,你擊鼓鳴冤可是為了薛延亭貪沒公款一事?”

    王晏之搖頭:“不,草民也是來告沈縣令貪贓枉法的。”他一身青色長袍,立如芝蘭玉樹,眉目灼灼生輝。

    與當年的王家二郎別無二致,但隱隱又多了幾分孱弱和世故。

    年初承恩侯府辦喪事他也曾去吊念,聽聞王家二郎是在求醫途中墜亡。承恩後說已經找到屍骨,但面前的人……

    劉成姚越看越覺得像,又見他孱弱瘦削,手還包紮著,當即道:“來人,給周安賜坐。”

    公堂的人都面面相覷,連監察御史都忍不住看這位皇帝身邊的紅人、剛正不阿的劉欽差,調侃道:“聽聞這周安縣試、府試皆是榜首,平陽兄這是起了愛才之心?”

    劉成姚默認點頭:“嗯,好友青州縣縣學教諭曾來信提過此人,說是有大才,與我當年不相上下。”宋教諭來信時,他也沒放在心上,沒想到這周安竟然長的這般模樣。

    看來改明兒要去宋老友那邊打聽一二。

    劉成姚的舉動也引起薛家人的好奇,目光在他和王晏之身上來回看了好幾遍。

    這欽差大人的表現怎麼看都怎麼像認識安子的,不應該只是被他的容貌震懾才格外優待吧。

    但觀安子的反應又不像認識這個劉欽差的。

    薛二不知其中內情,只到:果然不管在哪個時代長得好看就是吃香,這欽差是顏控吧。

    劉成姚回答完監察御史的話又朝師爺道:“把賬冊遞過來。”

    沈縣令不好回話,伸手捅了師爺一下,師爺很有眼色的道:“大人,按律民告官是要先打三十大板的。”

    劉成姚板著臉接過賬冊:“沒問你,不用回話。”

    師爺吶吶退下。

    王晏之拱手:“大人,天啟律歷,無重大案情越級訴訟才需要杖責,欽差是特意來審理此案,所以不算越級,青州決堤死傷數百,淹沒良田無數,算是重大案件,民可以告官。”

    沈縣令冷笑,他插話都被斥責,周安一個童生敢隨意插話就等著挨板子吧。然而欽差大人眉目慈和的點頭:“此話有理,杖刑就免了。”

    堂上眾人:區別對待別這麼明顯好吧。

    沈縣令臉上難看,心裡卻冷笑,免了杖責又怎樣,沒有足夠的證據搬不倒他。

    公堂上靜悄悄的,只有欽差大人翻看賬冊的聲音,等他翻開完薛大才解釋道:“大人,這些賬冊都是由青州縣商戶提供,凡是縣衙採購都記錄在冊,尋常人家造屋子都不會用如此粗糙的材料,更何況是修建大壩河堤。很明顯沈縣令故意貪汙公款,事發後又想拉人抵罪,才陷害我二弟。”

    圍在外面的百姓竊竊私語,堂外鬨鬧。劉成姚用力拍了拍驚堂木,扭頭問:“沈大人,你對薛家大兒所說可有辯解?”

    早憋了一肚子話的沈縣令怒道:“這些賬冊是你們自己整理的,你說是從商戶手裡得來,我怎知是不是你們聯合商戶陷害本官。再說,他們能拿出縣衙開具的採購證明嗎?還是能當面同本官對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