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隱 作品

第53章 第 53 章

    朱靖繫著領口襟扣出來,殿外破曉之前的微風吹散了些他身上的酴醾氣息。

    他一眼未掃階前跪著的奴才,接過披風隨意攏上,就目不斜視的打其面前抬步離開。

    庭院裡,於嬤嬤與念夏被塞了嘴綁跪在道兩側。

    朱靖經過時腳步微頓,目光寸寸掃過右側的念夏。

    “馮保。”

    馮保剛趨步近前,就聽聖上聲音傳來:“朕記得從前御前有個犯錯的奴才,被你發配打掃宮廊去了,是叫什麼來著?”

    馮保很快反應到是誰,“回聖上,那奴才賤名是叫吳江。”

    朱靖唔了聲,似也並不真在意叫什麼,直接就道:“賜這奴婢與吳江做對食,統共她與奴才是有些淵源。”

    抬步就走時,他又淡語令了聲:“將那老婢發配浣衣局,此事你親自去辦。”

    浣衣局的管事的天未亮就被人叫醒,沒等他罵罵咧咧的起來,突聞是御前掌印馮保來了,當即嚇得瞌睡蟲全散了。

    他三兩下穿好衣服,提好鞋子就火急火燎的開門出去,果不其然見那站在院中間抄手而立的,不是那馮大監又是誰。

    馮保示意那誠惶誠恐過來的管事的到一邊說話,視線又往捆綁老嬤嬤的方向示意了眼。管事的小心眯眼細瞧,當即一顆心在胸腔裡狂跳起來。但凡在宮中行走多年的人,如何能不認得長信宮的掌事於嬤嬤?

    “人日後就交到你這了。”馮保對那管事的道,近乎是一字一句的囑咐,“不是養佛爺,但也不能太磋磨,中間的度你自個衡量,明白嗎?”

    管事的忙不迭應下,心下直髮苦,這當真不是省心差事。

    馮保看他,告誡:“但有一條你要千萬記住,人必須得活生生的在這。如若不然,那你就自求多福罷。”

    被褥凌亂的榻間,文茵睜著眸看著帳頂,雙眸昏沉又發紅。

    腦中不期又浮起昨夜的一幕幕後,她內腑急遽翻騰,忍不住俯身吐了起來。

    有人朝她的方向小步跑來,一人拍著她背,一人端著清茶給她漱口。好半會她方臉色發白的緩過這股勁,而後才看清了伺候她的這兩宮人的模樣。

    是兩個陌生臉的嬤嬤。

    她眸子驟然一縮,當即掙扎下地四處環顧,不顧後面兩嬤嬤的喚聲,赤足疾跑至外間,至耳房,至殿外,直至見到滿殿空蕩蕩的景象,方趔趄了兩步停下。

    偌大的長信宮再看不見熟悉的人影,只餘夏蟬嘶聲力竭的哀鳴。

    初夏的風明明是暖的,是熱的,可迎面朝她刮來時,她卻感不到半分溫度。

    她直直看著空蕩的庭院,蒼白的唇扯動了下,雙眸空洞又發赤。

    他這是,想逼瘋了她。

    太醫院很快來人到御前稟了診斷的結果。

    是情緒激盪太大致使五臟冷滯,需每日煎服湯藥細細調養。

    朱靖揮退御醫,提筆繼續批閱摺子,可筆捏在手中半晌,終是又重重擱下。

    他背靠了椅座閉記眸揉捏額角,眼前浮現她昨夜宛若受過重擊的蒼白模樣。記起她雙眸裡隱忍的淚光,他繃了頜骨。

    昨夜看似是解恨了,可自她榻間下來時,卻也好似沒多少痛快。

    念頭剛及至此,他就那錦匣中一沓沓的密信,全是那指揮使劉章在隴西這半年來的調查結果。調查的,是她在隴西時候的所有事。

    一封封,一件件,從她家人對她茵姐兒的稱呼,再到後來她與那閹人在初夏時候相識,樁樁件件,她是瞞了他多少事,欺騙了他多少事。

    原來往些年不讓他稱呼她為阿茵,並非是她所言那般是要他獨一無二,概因那阿茵二字只為那閹人所設。

    原來賜名那奴婢念夏,也並非是為了湊個別致四季名而已,概因他們初識於夏所以她念及於夏。

    朱靖睜眼,慢看向錦匣方向,眸光晦暗不明。

    查到的尚且這些,那未查到的那些又是如何?他們遊山踏青時是如何相談甚歡的,共去遊湖時又是如何……情意綿綿的!

    他嚼齒的笑,又慢慢收斂了所有表情。

    重新執筆,他面無表情的再次攤開奏摺。

    而此時的後宮,因聖上再次踏足長信宮,而一時激起了千層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