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隱 作品

第49章 第 49 章

    馮保先前心驚膽裂的隨著盛怒中的聖上離開,眼見著聖上疾步踏出長信宮,他連出聲提醒對方上輿攆都不敢。

    一路死寂無聲,他與抬輦的宮人們都在後面屏息戒懼的跟著。

    可沒走多遠,他就突見前方的人猛地剎住了腳,不等他倉皇的隨之停下,就驚見對方臉色大變的驟然踅了回來,步伐疾速的直衝著長信宮的方向奔去。

    他躲閃不及,差點被踅回來的聖上撞個正著。聖上一把將他推開,繃著臉咬牙近乎是疾如飛奔,便是他御前伺候這麼多年,也未曾未見過對方如此失了分寸體面過。

    他亦魂驚膽落的急忙忙跟上去。

    長信宮的那些宮人們依舊是伏地戰慄的模樣,他隨著聖上自他們之間疾步快速穿過,很快就來到了寢殿內。

    寢殿裡,卻是哀哭聲一片。

    長信宮的老嬤嬤伏地哭的不能自已,而那臉上尚帶著血的大宮女念夏則雙手捂著嘴哭的渾身發顫。兩人皆面朝著暖閣的方向跪地哀哭,那情景落入他眼裡的一剎那,就當即讓他渾身發麻。

    前面聖上似半瞬猛僵了脊背,而後疾步衝上前,一腳狠踹開了內寢房門。兩扇木門應聲而倒的同時,屋裡那倒地的腳凳、房樑上的白綾以及懸在半空的群裾,就那麼駭然直闖入人的視線中。

    馮保惶遽著睜大眼頓覺半邊身子木了,眼前一花,聖上已經電掣風馳衝了進去。

    朱靖臉色鐵青,一把將人抱了下來。

    樑上的女子宛若無骨,軟軟的癱倒在他臂彎裡,雙眸緊閉,容顏慘白,脖間的淤痕觸目驚心。他來不及將她放置榻間,抱下來的第一時間就以指腹搭上她的頸側,脊背繃緊的仔細感受。

    柔軟的頸子依舊是溫熱的,頸邊脈搏上徐徐傳遞來跳動觸感。

    雖微弱,可無疑昭示著人還活著。他毫不遲疑的立刻掐她人中,另一手則解了她領邊的兩顆襟扣。直待見她眼瞼下纖濃的羽睫動了動,似要艱難的睜開眼,他僵硬如石的脊背方寸寸鬆緩下來。

    文茵從短暫的昏迷中漸醒了過來,意識剛回爐的她還不等看清面前人那鐵青難看的臉,就隨即被肺腔喉管火燒火燎的作痛滋味蔓延了周身,再無暇顧及其他。

    朱靖看著癱軟在他臂彎的女人張口用力的呼吸,慘白著臉痛苦無聲的咳,只覺眉心疼的厲害。

    “文茵,在朕想好如何處置你之前,你別急著死。”

    在她緩過那口氣後,他切齒騭聲道,視線自她脖間駭目勒痕劃過,落在她失魂蕭索的眉目間。眼前浮起她剛懸樑的那一幕,他閉眸猛吸口氣,胸臆間似攢著一團熊熊燒著的火,無處而起,又無處發洩。

    再睜眸時,他目眥如梟視,寒聲似從齒縫而出:“也別想好事,這筆賬不是你一死就能輕易勾銷的。”

    他嘴唇很薄,又生的低眉弓,高鼻樑,下頜骨鋒利冷硬,面相本就有幾分不善。此刻沉目兇狠視她,更是帶出幾分窮兇極惡來。

    文茵急喘著,只覺涼意沁入骨髓。

    “聽清楚了文茵,在朕想好如何讓你贖罪前,給朕好好活著。”

    朱靖放下她起身,居高臨下睥睨:“聰明如你,應知道違抗令的下場,朕也相信,那般下場應是你不願見到的。”

    語罷,他不再朝她看去半眼,寒面疾步走出了房間。

    在踏出房間那刻,他腳步一頓,視線沉沉盯著老嬤嬤手邊那方醒目的明黃帕子。

    於嬤嬤伏首大放悲聲:“聖上贈給娘娘的帕子,娘娘珍之重之,臨了還囑咐老奴務必以此來給她遮面收殮……”

    話未盡,朱靖已經大步離去,步子邁的又大又穩。

    於嬤嬤膝行朝他離去方向,邊跪行邊大聲哭道:“娘娘說有負聖上愛重,來生若有緣,定會與聖上早些相遇,償還聖上深情厚意!請聖上放過娘娘吧,娘娘心裡頭是愛重聖上的啊……”

    外頭寒風呼嘯,吹刮的殿門哐啷作響。

    於嬤嬤癱軟在地悲聲痛哭,念夏亦哀哭啜泣不止。

    突然殿外響起人折身回來腳步聲。

    於嬤嬤惶急抬頭一瞧,就見是那馮保冒著風雪匆匆回來,一言不發的進殿,直入那暖閣裡去了。

    不多時,他又躬身出來,手裡託著那半舊金簪以及那摔裂的玉珏。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殿外凜冬寒風沿著半開的殿門颳了進來,吹得人不由打個激靈。

    於嬤嬤等人哭昏的腦袋清醒了幾分,這會她們總算反應過來忘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