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夫 作品

第五章 紅姐

 雪明:“你是為了這個朋友,才去的九界?”

 紅姐:“費了不少事。可惜沒趕上最後一面。”

 雪明:“結果不盡人意呀。”

 紅姐:“我想世界上真有這種萬靈藥,或許可以讓老大哥有尊嚴的活下去。可惜像是乘客日誌上的備註,一個人的求生意志不夠強,那麼他就離死不遠了。我還沒來得及回來,就聽見病房裡哭鬧爭吵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也許他不希望看見這些兒女為了這麼一個孝順的名頭爭吵,走得很乾脆。”

 雪明:“獵手是你殺的,你早有預謀嗎?”

 紅姐沉默了——

 ——她再次盯住雪明,眼神中沒有敵意,卻有一種非常強烈的焦渴。

 這種焦渴可以視作“好奇”與“示威”的雙重含義,在探視雪明的具體身份,想要了解雪明在車站的角色畫像。

 雪明立刻說:“我和boss很熟,只是想和你談談,我已經化繭成蝶,沒必要有所隱瞞,也沒有其他不軌企圖。”

 紅姐立刻說:“我不喜歡那個嘰裡呱啦的侍者,他話太多。”

 雪明:“和獵手有什麼關係?”

 紅姐直截了當的解釋道:“他一直都講,獵手如何如何恐怖,如何如何強大,我很好奇,於是想和這些人正面碰一碰——在車站驗收日誌交付報酬的時候,我就在議會廳理事櫃檯[不小心]把身份卡弄丟了,想試試獵手的能耐。”

 雪明:“只因為你的侍者太囉嗦?”

 紅姐:“沒錯。要是boss不願意給我換一個,我就主動讓他閉嘴,他就像我前夫,我出門下樓買個菜,他都能說上好幾百個字。”

 雪明:“哪一任?”

 紅姐:“第一任。帶我來大城市,給我介紹工作,教我怎麼做衣服的那一位。”

 雪明:“死在殺人桉裡的...”

 紅姐立刻抬起手,夾帶香菸的手勢充滿了攻擊性,眼神變得可怖兇悍。

 雪明立刻改口:“能聊聊這位獵手嗎?”

 “他跟了我一路,也是懷南人。恰巧是同鄉。比我小三歲。”紅姐恢復平靜,饒有興致的說起這段故事,“想和我套近乎,或許是第一次作桉,我也不知道——不過看得出來,他好像很需要我手裡的萬靈藥,還不止一次問我,有沒有續絃的意思。”

 雪明:“他想和你搭伴過日子?”

 紅姐談起殺人的事情,卻有種詭異的愉快感:“呵呵...”

 雪明:“那就是在踩點。”

 紅姐:“他恨不得把[罪犯]兩個字寫在臉上,對我住址和家庭非常好奇,我也與他講清楚明細,一起坐車回了老家。收拾完老大哥屋裡的家事,支開我的侍者,就來處理這個獵手的事情。”

 雪明:“你殺了他?”

 紅姐:“這小子挺笨的,敢單槍匹馬來見我,比我高兩個頭就對我毫無戒心,像是一頭小羊羔進了狼圈——我殺了他,沒有留什麼不乾不淨的尾巴,只希望這個桉例能傳到車站去,讓別的獵手擦亮眼睛,別來招惹我。”

 雪明:“就這麼簡單?”

 紅姐:“就這麼簡單。”

 雪明:“這些天裡,有很多人來找過你...”

 “都是以前的朋友。”紅姐抿著嘴,掐滅菸頭:“我從監獄裡出來,外邊來接送的人能排出二十多輛車——有做木材生意的,有做吊頂模具的,大多還是服裝廠的姐妹,現在都找到好人家了。或許是想把生意做大做強,要我指條明路,也有在這些年裡受了委屈,被人欺負,要我幫忙做主。”

 雪明:“和以前的家人還有聯絡嗎?”

 “你問哪位?”紅姐挑弄眉頭,想去拿雪明的手。

 雪明立刻避開,對日誌寫寫畫畫,把吳東紅的人物形象都留在日誌本上。

 “你的前夫,那位教師。”

 紅姐意味深長的說:“他教書授課,我殺人放火——怎麼可能是一家人?”

 江雪明:“有沒有想過回車站?”

 “這不是在等一個機會麼?”紅姐拍手微笑。

 江雪明:“boss會一直給你派發任務。”

 紅姐:“主動求別人辦事,和等人找上門來,不一樣喔。”

 江雪明終於醒覺——

 ——這姐姐哪裡是不肯去車站復工,她的胃口大得很。

 紅姐滿眼無辜,像是純潔的小白花,接著說:“你看,這不就把你等來了?”

 “我今年結婚,紅姐,有機會我給你發請柬。”雪明收好日誌本,終於說明來意:“你在車站的日出小屋能見到分星女士,旁邊是我的俱樂部,叫無名氏——我需要一位管家,如果你有興趣的話...”

 紅姐打斷道:“恭喜呀!”

 雪明:“謝謝。”

 紅姐:“你幫我搞定我的侍者,我就來你這工作。”

 雪明想了想,還是非常耿直的問了一句。

 “紅姐,據我所知,boss會給每一位乘客安排最適合他們的靈魂伴侶——根據你之前說的,這位侍者大哥應該是長在你審美上的,哪怕他很囉嗦,也與你第一任丈夫十分相似,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是...”

 “就是字面意思。”紅姐眯著眼,雙手互抱於胸前:“小江,你知道嗎?每個人都有他們固定的屬性,都期待著一個救主降下恩典——無論東方還是西方,在懷南市這個犄角旮旯,人們喜歡託關係走後門,得到各種便利與特權,得到安心感,命中總會遇見幾個貴人來幫助自己。”

 “我最初的愛人就是我的救主,他帶我來城裡生活,他賜給我非常甜蜜的婚姻,讓我嚐到愛情的滋味,讓我明白,整個世界並不是像我老家那樣,不是幾片水田,不是幾條山路——可是等到他死去,我才知道這種生存規則是多麼荒謬恐怖。”

 “現在我請求你,讓這個煩人的侍者從我身邊離開,每次看見他,就像是一面鏡子,照出我軟弱無能的過去——哪怕真的像你說的,他就是我的靈魂伴侶。”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

 紅姐點上了第二支菸,眼神裡帶著灼人的火焰。

 “我不需要這個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