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酒徒 作品

17、賀禮

    江沐端起茶盞,濃郁的茶香瞬間盈滿鼻間,淺嘗了一口,滋味醇厚清冽。

    秦煙品茶後,擱下茶杯,道,“說吧。”

    江沐瞬間明白,秦煙定是指近日他的狀態。紀先生安排了人跟著他,他的情況,都會事無鉅細向秦煙彙報。

    他信任秦煙,也只能信任她。對她,他沒什麼好隱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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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沐索性開口道出了他近日沉悶的源頭,“那日在大理寺三司會審,宋良的話,這幾日一直盤桓在我腦中,我……”

    江沐不知該如何表達他的鬱結由來,話說了半截,又不知該怎麼開口了。

    秦煙是大致知道那日審案的過程,但沒怎麼在意細節。

    “他說了什麼?”秦煙語調徐緩,耐心引導對面的少年道出他心中的困惑。

    江沐將宋良那日在公堂上說的那番話複述了一遍:

    “他說,國子監貢生裡,歲貢是府學一年貢一人,州學三年貢二人,縣學二年貢一人;拔貢六年一次,每次府學貢二名,州、縣學貢一名;優貢每三年一次,平均六、七百人才能推薦一名。”

    “他們這些貢生學子,十年寒窗苦讀費盡周折才能入學國子監,但官員的子弟,靠著祖上廕庇,就能不費吹灰之力拿到他們夢寐以求的名額。”

    “我……”

    “我就是那個不費吹灰之力得到他們夢寐以求的名額的人……他本來可以有光明的前程,但因為我們,因為我,激出了他心中的惡,讓他……”

    江沐眸中有些黯然,他端起秦煙分過來的第二盞茶,沒有細品,而是仰頭一飲而盡。

    秦煙卻是有些欣慰,深仇大恨並沒有讓對面的少年泯滅良知,他守著他的善,才會產生今天的困惑與愧疚。

    這個年紀的江沐需要及時引導,他失去了他正經的長輩,替代的角色,通常就是秦煙來做。

    “剛才的第一壺茶,和第二壺茶的滋味,是否不同?”不同於以往慣常的清冷,秦煙今日嗓音格外溫和。

    江沐心道,那還用說,每一壺茶都有濃烈和淺淡之分。

    秦煙繼續開口。

    “每一壺茶都不同,人也一樣。”

    “你有宋良沒有的身份背景,因此你能輕而易舉地進入國子監的最高學堂率性堂。而他宋良不能。”

    “又因為你有宋良沒有的身份背景,你的父王母后慘遭毒手,你還要為了活命與復仇,忍辱負重,不得不在敵營求生存。而他宋良不需要經歷你的這些苦痛。”

    “你要明白,人,生而不同。不同的出身,伴隨著不同的便利,優勢,亦有不同的責任與風險。你不必糾結於因你們的不同,而遇到的不同境遇。”

    “這輩子誰都只活一次,你只需向前走,奔赴你的所感,所想,所渴望。只要無愧於心,不必瞻前顧後。”

    “更何況,宋良的心思可不如他的名字般純良,他是想要走捷徑,才會接近左相府那位二公子,這才有了之後的禍端。”

    “人不能選擇出身,但能自己選擇所走的路。一個人得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你不必為了別人的選擇,揹負太多。”

    秦煙說話間,又衝了第三壺茶,依舊是推了一盞到江沐面前。

    江沐端茶聞香,這一盞,香味淺淡,茶湯更加清澈,雖不似前兩泡茶香濃郁,卻別有一番滋味。

    的確,每一壺茶都有不同,人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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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沐同紀南風出鎮國公府,在回去的馬車上,江沐問向紀南風,“她真的只有十七?”

    紀南風眸色一暗,沒有作答。

    除了轔轔的車馬聲外,車廂內一片沉寂。二人卻均是思緒紛亂。

    秦煙總是讓他們不要揹負太多,但這些年,真正負重前行的的是秦煙。

    這個年齡不大的少女,帶著他們走過了不少路,其中有坦途,亦有坎坷。

    很多時候,甚至連他們都已經忽略了這個擋在他們身前的女子,還只是個花季少女。

    秦煙,是紀南風甘願追隨的主子,也是江沐身在敵營唯一能信任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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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相府大張旗鼓地廣邀賓客,宴請親友,為妻宋眉,嫡子秦洺,嫡女秦念辦喜宴。雖說省略了嫁娶儀式,但隆重程度堪比迎娶正妻。

    請帖提前幾日就發到了鎮國公沈常山手裡,當然也少不了還在鎮國公府的秦煙。

    沈常山大怒,高門大族鮮少有平妻一說,是為了避免同原配的孃家家族起衝突。他秦文正倒好,擺這麼大陣勢,生怕不能激怒鎮國公府。

    沈時巖和方素也是又氣又怒,同樣也為沈時英不值。宋眉在秦府已經位同主母了,秦文正連兩家最後的體面都不顧,非要撕破這層遮羞布,執意如此,是公然折辱鎮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