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謝瀟南盯著她,並不放手。

    眨眼間溫浦長就追了過來,到了近前掃帚卻放了下來,氣喘吁吁道:“世、世子尊臨溫府,有失遠迎、還望世子……”

    謝瀟南抬了抬手,示意他別說話,“溫大人先歇息一會兒。”

    溫浦長也沒勉強,累得肺都疼起來了,支著掃帚喘氣,期間抬頭瞪了溫梨笙一眼,就見溫梨笙藏在謝瀟南身後,露出半個身子看他:“爹,你要不還是回屋裡坐著吧。”

    溫浦長累得厲害,指了指溫梨笙,卻沒能說出話,正巧沈雪檀從後方走來,疑惑道:“怎麼回事,這大過年把你爹氣成這樣?”

    “這那能是我氣的啊?”溫梨笙直接張口就瞎說:“是我爹一大早在院中練劍,說是要強身健體,這才累得喘粗氣呢。”

    沈雪檀眼睛一亮:“舟之要練劍?怎麼不跟我說?我教你啊,你這年紀大了,不如少年體力和學習能力強,必須要有人教,否則容易傷筋動骨的。”

    “滾滾滾,”溫浦長衝溫梨笙和沈雪檀喊道:“滾出我家,別再進來。”

    正在進門的沈嘉清聽見了,以為溫浦長是對他喊的,以往每次進溫家大門,只要溫浦長在,基本上都會喊上一句差不多的,於是他習以為常扭頭就走,還納悶的嘀咕道:“怎麼這次我剛進門就趕我,之前好歹還跟我說幾句話才趕的……”

    不過按照以往的慣例,他還是揚聲道:“那我下回再來拜訪啊郡守大人。”

    沈雪檀回頭喊:“傻兒子,進來!”

    謝瀟南似乎是一晚上沒睡,忙活到了現在,從席路手中接過幾張紙遞給溫浦長:“溫大人,這是昨夜賀啟城和梅興安的招供。”

    溫浦長連忙接下:“這東西讓衙役送來就是,世子勞累一整夜,也該好好休息。”

    “無妨。”謝瀟南道:“胡賀兩家家眷太多,處理起來甚是麻煩,還是等日後回了奚京等皇上定奪吧。”

    溫浦長點頭:“也只能暫時關押著。”

    溫梨笙在一旁聽著,忽而開口:“世子什麼時候回奚京呀?”

    謝瀟南轉頭看她,“過完年就走。”

    “這麼趕啊?”溫梨笙雙眉一撇,有種不高興的驚訝在其中。

    雖然知道謝瀟南處理完這些事之後歸心似箭,肯定是想著儘快回家,但是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快,才過完年就要走。

    謝瀟南點頭:“這裡的事已經辦完,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回奚京。”

    溫梨笙一想到謝瀟南此次回京,往後再見就難了,不由得緊皺雙眉,小臉頓時出現不開心的神色。

    謝瀟南見了,又說:“溫大人也會一同去奚京。”

    “啊?真的嗎?”她像是聽到了天大的喜事,當即雙眼一亮,轉頭看向溫浦長:“爹,你也要去奚京嗎?”

    溫浦長道:“那是自然,我十幾年前奉先帝之命來此接管沂關郡,如今事情結束,我自然也回去覆命,要回我該得的賞賜。”

    溫梨笙想起前世,當初事情延伸到了建寧七年的七八月份都還沒有徹底結束,胡家也沒有倒臺,但謝瀟南卻因為急事匆匆離開了沂關郡,而後她爹也沒有提過回奚京的事。

    想來是發生了什麼棘手的變故,才會讓沂關郡的事一拖再拖,直到後來大梁生亂世,她爹就一直守在沂關郡了。

    原來是要去奚京覆命的嗎?

    溫梨笙一下子高興起來:“好耶,可以去奚京看看了。”

    大梁有名的繁華之都,錦繡皇城,溫梨笙早有耳聞。

    “我也去我也去!”沈嘉清立馬站出來舉手。

    “你跟著去幹什麼?是有賞賜還是有故人?”沈雪檀挑眉。

    “我隱約感覺到奚京有我的大好前程。”沈嘉清指了下奚京的方向:“我好像聽到皇城的召喚,我必須去。”

    溫梨笙笑了一下:“你是聽到了你同類的召喚。”

    “什麼同類?”

    “豬啊。”溫梨笙說道:“奚京不是豬特別多嗎?滿地跑的那種。”

    謝瀟南詫異的看她一眼:“是誰讓你對奚京有了這樣的誤解?”

    “不是世子你說的嗎?”溫梨笙咳了咳,學著謝瀟南的語氣道:“席路,再敢亂說話,就回奚京餵豬。”

    席路沒想到她學得那麼像,在謝瀟南的身後悄悄衝溫梨笙豎起大拇指。

    謝瀟南皺了皺眉頭,而後說:“那是因為喬陵有個堂親在奚京開養豬場。”

    難怪謝瀟南總是用這個威脅喬陵和席路。

    溫浦長接過了東西,對謝瀟南道:“世子還是快些回去休息吧,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這樣勞累。”

    謝瀟南一夜未睡忙到現在,也覺得有些疲,頷首道:“溫大人辛苦。”

    隨後帶著席路離開了溫府,沈嘉清對溫梨笙道:“梨子,我方才來的時候看見路邊有個販攤買的花燈特別好看,咱們去買兩個晚上玩。”

    溫梨笙這會兒心情正好,催著他道:“走走走,去瞧瞧。”

    兩人一前一後結伴出了溫府,沈雪檀見他們都走後,轉頭疑問道:“你真的要去奚京?”

    溫浦長拿著掃帚繼續清掃著地上的雪,狀似無意道:“為何不去?”

    “當初給你派任務的是先帝,如今先帝已經駕崩,你再回去那還能撈到什麼賞賜?”沈雪檀似有些不贊同。

    雖說溫浦長當初的確身負皇命而來,不過王位更替,現在的皇帝買不買賬還另說,怕就怕溫浦長千里迢迢回了奚京什麼也撈不著。

    然而溫浦長卻道:“誰說我是去奚京要賞賜的?”

    沈雪檀微怔:“這話何意?”

    溫浦長掃著地上雪,緩聲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也是為了溫家罷了。”

    沈雪檀好整以暇站著,看了他好一會兒,而後說:“利?什麼利?你不過就是看上那世子,想誆他給你做女婿而已。”

    溫浦長的手一頓:“竟然被你發現了?”

    “你都寫在臉上了好嗎?”

    “沒辦法,我這逆子不爭氣,只能靠我親自出馬。”溫浦長道。

    “胡說八道,小梨子比誰都爭氣。”沈雪檀說著就走上前,一把奪過溫浦長手裡的掃帚直接用手摺斷:“掃什麼掃,一年到頭不見你掃一次,大過年的倒還裝模作樣起來了,街頭有光著膀子耍雜技的,瞧瞧去。”

    溫浦長看一眼被生生撇斷的掃帚,沉了一口氣道:“你和你那個文盲傻兒子什麼時候能少來點溫府?”

    沈雪檀哼笑一聲:“那可不成,你十幾歲時就是個孤兒了,我若不來看看你,小梨子連個過年給壓歲錢的人都沒有,多可憐。”

    走了兩步,他又道:“且我兒子說要給你養老送終。”

    “我謝謝他,”溫浦長氣道:“成天在家裡咒我死呢吧?”

    每回過年沈夫人都是要回孃家的,沈雪檀就帶著沈嘉清往溫家跑,因而知道溫浦長年少成孤兒,這些年都孤苦伶仃只有一個女兒在身邊,沈夫人也體貼的很,有時候過年也不回孃家,而是跟著一同去溫府玩。

    沈嘉清帶著溫梨笙去買了花燈,兩人又在街上隨便打轉,由於今日是大年三十,是整個沂關郡一年裡最熱鬧的一日,所以從街頭到街尾全是喧鬧之聲。

    但其實更熱鬧的還在晚上,有時候一條繁華街道能被圍得水洩不通,走路都極其費勁。

    溫梨笙與沈嘉清在街邊逛了一會兒,就找了飯館隨便吃了些東西,街上的人逐漸多起來,又到處是放鞭炮的,兩人玩累之後就回了溫府。

    謝瀟南迴到謝府之後洗盡一身汙濁倒頭就睡,房中點的香瀰漫在任何角落,他入睡前想起了溫梨笙先前說的一句話:“世子身上什麼味道,甜甜的。”

    謝瀟南鮮少做夢,這次卻夢到了溫梨笙。

    夢境是在薩溪草原上,廣袤無垠的草原和湛藍的天穹交織,謝瀟南站在其中,一抬頭便是一輪豔陽。

    薩溪草原的風很大,從遠處就能看見,順著草浪一層層地推過來,謝瀟南站在高處往下看的時候,覺得整個心境都十分舒坦。

    而後他一轉頭,就看見了不遠處的溫梨笙,她穿著哈月克族的服飾,紅色襯得她面容白皙水嫩,她蹲在地上撿起了一個東西,舉起手來,直接捏著一個銅板似的玩意兒。

    閩言走過去,告訴她這是哈月克族古時所用的銅幣,現在已是吉祥的象徵。

    溫梨笙看起來很高興,將銅幣握在手裡然後悄悄裝進衣兜中,把這個從她發上掉落的銅幣藏為己有。

    謝瀟南出聲喊她,溫梨笙就一下子看過來,黑眸相當明亮,含著隱隱笑意。

    然後她跳起來抓到一朵隨風飄揚的小花,滿面笑意的朝著他走來。

    她如懸在薩溪草原上那一輪太陽一樣,明媚而燦爛。

    謝瀟南慢慢醒來,眼前一片黑暗。

    他動了下筋骨,起身撩開窗邊的棉簾,已是晚上了。

    畢竟是年三十,雖說謝瀟南是孤身在外,但趕上這樣的日子,還是要起來好好地吃一頓飯的。

    他喚了下人進來掌燈洗漱,然後穿戴好衣裳,出門時席路守在外面,迫不及待道:“少爺醒了?年夜飯想吃什麼?老榮催人來問好幾遍了都。”

    謝瀟南想了想,還真不知道吃什麼,他又想起先前在家時每回過年桌上是什麼菜,而後又覺得還不太餓,便正想說讓老榮做幾道拿手菜時,喬陵從一旁走來:“少爺,溫姑娘和沈少爺來尋,在門口等著。”

    謝瀟南眸光一動,抬步往外走。

    走到門前就看到溫梨笙提著一盞金元寶似的燈籠站在門檻邊上,正與沈嘉清一同討論著門口的石像。

    “這石獅子做得一點都不威武。”溫梨笙說。

    “怎麼會,我覺得倒是挺好,很像小師叔,看著並不那麼兇猛,但是有一種攝人的氣魄。”沈嘉清說。

    “好哇,我懂了,你罵世子是塊石頭。”

    “我沒有!”

    正爭執時,溫梨笙餘光瞥見有人來,便轉頭看去,就見謝瀟南一身錦繡衣袍翩翩走來,她立即停止與沈嘉清的鬥嘴,衝謝瀟南晃了晃手中的金元寶,笑眯眯道:“世子殿下,過年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