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河川 作品

第247章 or3-ep2:激流(9)

    or3-ep2:激流(9)

    沒有人能夠預料到第四次世界大戰會持續得這麼久。前三次世界大戰沒有任何一次超過十年,而第四次世界大戰正在穩步進入第二十五個年頭,其持續時間超過了前三次世界大戰的總和。不論按照什麼樣的歷法,每逢新年到來,懷揣著不同信仰並擁有不同文化的人們總會滿懷希望地祈求和平儘早降臨。這種徒勞無功的象徵性禮儀日復一日地發生著,從未能夠真正對殘酷的戰爭做出任何改變。

    2023年在一場新戰爭的開幕式中宣告結束,隨之而來的2024年保持著一如既往的動盪不安。東亞地區發生的新衝突吸引了國際社會的關注,其中就包括竭盡全力避免自己捲入新戰爭的日本。日本人很清楚,他們能夠置身事外的唯一理由是當年大東合眾國摧毀了他們的參戰能力,但戰爭並不會因為某國或某群人沒有戰鬥的本事就放過他們。當第一批從韓國湧來的難民——他們暫且算不上難民,起碼打扮並不落魄——進入日本境內時,日本人心頭的恐怖回憶終於被喚醒了。市民們蜂擁前往新濱市的眾議院,要求內閣和首相儘快制定有效的應對措施,以免這場戰爭波及日本。朝鮮人有核武器,這一點足夠讓二十多年前在那場災難中倖存的日本人感到絕望。

    從韓國乘機或乘船進入日本的韓國人,和日本人固有觀念中的難民形象有著很大差別。這些人並非因為戰爭真正波及到他們而選擇離開,反而是在剛剛聽說戰爭爆發時就忙不迭地捲走了全部財產來到日本躲避。一些人包下了豪華的酒店,準備在日本認真地觀看海峽對岸那場發生在養育自己的土地上的戰爭;另一些人則去投靠自己的商業夥伴,日韓之間從來都不缺乏盟友。

    混在這些無論從什麼角度評判都稱不上難民的韓國人之中,埃貢·舒勒只感到難以呼吸。他本不想來日本,尤其是當他知道韓國捲入戰爭之後,就更加不想和東亞的任何事務扯上關係。然而,他所負責的項目離不開和日本相關企業的磋商,那些情報部門的官僚從來不願意從自己的椅子上挪出,於是他們委派舒勒來到日本尋找潛在的合作伙伴。這倒是一個機會,舒勒願意利用無法改變且必然發生的事件為自己的目的服務,在日本,他也許能夠為麥克尼爾尋找到更多的情報。

    平日裡,埃貢·舒勒總是穿著老舊的白大褂,不修邊幅,若不是他的光頭讓他免去了許多煩惱,也許他會成為整個實驗設施內最邋遢的研究人員。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電子腦為舒勒提供了在同等時間內掌握更多知識和技能的機會,他需要利用這段時間儘可能地拓展自己的極限。作為武器研發專家的舒勒無疑是合格的,但他不能每一次都碰上恰巧和自己的主要研究領域重疊的工作,如果他無法在其他領域上表現出對應的價值,他會成為隊伍中最沒用的成員之一。即便麥克尼爾不說,舒勒自己也會這麼認為。少年成名帶來的自負影響著舒勒的思維和行事方式,他不能容忍自己被別人輕視。

    就這樣,按照事先的規劃,他向著帝國軍提出了依託更加廣泛的數據蒐集和查詢才能實現的全方位識別系統。在那些擅長做幻燈片和宣傳概念的研究人員的幫助下,舒勒大言不慚地表示,假如帝國軍願意在這項研究上投入足夠多的資金,以後帝國軍的士兵和服務於情報機構的特工只需要看別人一眼就能找出此人的真實身份。

    舒勒本人從來不是程序員,沒有從事過任何大型程序項目開發工作,對相關概念的瞭解程度也不夠深入。然而,或許情報部門的官員確實不在乎他的背景和這一項目的前景,又或者他們還在擔憂怎樣把經費更快地花出去,這些之前被舒勒列為重點警戒對象的官員們沒有對他提出任何質疑,這反而讓舒勒有些難堪了。

    “不用懷疑,他們確實花不完經費。”熟知秘聞的老滑頭們把他們認為算得上常識的消息告訴了舒勒,“花銷最多的一年,帝國軍情報部也只用掉了60%左右的經費數額。每年他們都在發愁怎麼把經費用出去,許多看起來很有威懾力的項目都是他們用來給上級彙報時敷衍了事的假項目。”

    這倒是和法國人的風氣有些像,身為瑞士人而說德語的舒勒不經意地在心裡把法國人鄙視了一番。儘管他無法直接負責任何技術工作,舒勒總是十分活躍地奔走於各個實驗室,並對那些資歷尚淺的下屬提出指導意見。他必須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多餘,否則帝國軍情報部就會認為他完全沒有利用價值。正因為舒勒擔心自己失掉情報部的信任進而失掉獲取消息的渠道,他才會主動要求接下這些本應讓官員或是商人負責的任務,也就是對外接洽。

    2024年的第一天(日本當地時間),舒勒乘坐民航客機抵達日本新濱市,他先在旅館休息了一陣,準備第二天去和日方的代表談判。

    日本人在舒勒眼中是一群安分守己、哪怕天塌下來都會認認真真服從命令的螞蟻,就像這裡的上班族永遠不分時節地穿著西服一樣。傾向於實用的舒勒一向嘲笑這種把形式看得比功能更重要的做法。但是,這一次日本人的激烈反應完全超出了舒勒的預期,新濱市的大街小巷都被市民擠滿,連眾議院門前也不例外。

    “他們在做什麼?”

    “保持和平幾十年的韓國也沒能逃過一劫,日本人害怕了。”坐在寬敞的轎車內,舒勒的助理為他解釋著外界發生的一切,“所以,他們似乎在呼籲首相重建軍隊。”

    “啊,重建軍隊……沒錯,他們沒有軍隊。”舒勒自言自語著,“以前他們有機會重建軍隊,但是一直需要一個合理的藉口;後來他們有藉口了,卻在一瞬間就被鄰國炸得喪失了武力……算起來,二十多年過去了,日本人又一次重建了一支軍隊,真是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