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河川 作品

第84章 or1-ep4:千禧年前奏(20)

    or1-ep4:千禧年前奏(20)

    當一個犯罪分子試圖從殺人現場逃離時被數量遠遠超過他所能應付的極限的警察或士兵包圍時,他該做的也許是故作鎮定地坐下來抽根菸,等待著命運對自己的裁決,而不是試圖拼個魚死網破——那樣除了讓自己身上多幾個窟窿之外,並不能改變最終的結果。倘若他們單純地憑藉結果來判斷價值的多寡,就該明白束手就擒才是最好的選擇。從是否殺人及殺人的數目來看,麥克尼爾是名副其實的劊子手,而他也學著那些電影中經常出現殺手一樣,回到車子旁,開始考慮如何從這個鬼地方成功逃生。幸好車子因為倉庫外牆的保護而沒有在剛才的大爆炸中受損,達爾頓或其他阿非利加布裡塔尼亞人也沒有發現這裡的蛛絲馬跡。

    麥克尼爾站在車子前,打開車門,從中拿出了他蒐集的文件和拍攝的照片、錄像。這些東西必須被完好無損地送到赫爾佐格總督手中,這樣南非殖民地管理機構才能名正言順地討伐試圖武力對抗殖民地最高權威的這些布里塔尼亞人。他思考再三,決定先給可信的熟人打個電話,免得自己在這裡遭遇不測後消息無法傳遞出來。

    化工廠正在熊熊烈火中燃燒,大火迅速吞噬了周邊的建築物,並向著麥克尼爾所在的方向蔓延。此外,那處反應爐也變得越來越危險,它隨時可能發生大爆炸,一旦爆炸發生,廠區內的一切都將被夷為平地。麥克尼爾撥打了赫爾佐格總督辦公室的電話,這個電話是總督本人留在報紙上專門供市民直接向他反映情況的,不過平日並沒有什麼人敢用雞毛蒜皮的小事麻煩日理萬機的總督閣下。

    麥克尼爾耐心地等待著,以前他從來沒機會打通這個電話號碼,但不知為何,他的直覺告訴他,今天他有機會把這裡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總督本人。

    “這裡是南非總督雅各·赫爾佐格。”赫爾佐格總督略顯疲憊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閣下,我是麥克尼爾。”麥克尼爾直接點明瞭自己的身份,“我已經拿到了步槍協會利用這處化工廠生產武器和彈藥的證據,此外我還在現場發現了一名布里塔尼亞軍官。如果您認為這些證據足夠您說服殖民地議會,我會立刻想辦法把情報交給您。”

    手機另一頭的聲音沉默了許久。

    “恐怕這個好消息來得太晚了,麥克尼爾先生。”雅各·赫爾佐格總督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因為這些傢伙的頑固不化,我已經決定動用共和國聯盟賦予我的權力來解決他們……儘管這會讓我背上叛徒和屠夫的名號,但為了南非,一切代價都是值得的。”

    長期以來,南非殖民地議會內的各大派系代表著不同地區操著不同語言的各個族群,其中阿非利加布裡塔尼亞人向來是勢力最為強悍的一派。早在赫爾佐格總督提出土著平權法案時,阿非利加布裡塔尼亞人就在殖民地議會發難,理由是平權法案將極大程度地動搖南非現有的議會選舉程序和選舉結構,而這些【貧困的流動票倉】很容易就會被收買,南非將在可預期的幾年之內墮落成貪汙腐敗的溫床。但是,即便阿非利加布裡塔尼亞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威逼總督,甚至派人暗殺了協助總督制定法案的豪爾赫·迪亞茲律師,只要總督還願意藉助布里塔尼亞人的大旗來掩護自身,他們就不能和總督決裂。阿非利加布裡塔尼亞人相信,赫爾佐格總督自始至終因為自己的身份而受到歐洲本土主流政治家的敵視,只要他們將雙方的矛盾控制在可容忍的範圍內,總督就依舊是他們最堅定的盟友。

    “您要解散殖民地議會?”麥克尼爾靠在車窗上,他眼看著大火爬上了另一棟工人宿舍,“動用軍隊?這會讓公眾想起拿破崙·波拿巴吧?”

    “麥克尼爾先生,波拿巴縱使是個野心家和騙子,他卻成功地扮演了十幾年的偽君子角色。如果沒有波拿巴,法蘭西第一共和國將不復存在,我們的共和國聯盟也將胎死腹中。”赫爾佐格總督最後一遍看著桌子上那份需要他本人簽名的文件,“有時候,看似在把一切推向毀滅的人們都以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是無比正確的,他們堅信自己在以自己的方式拯救他們熱愛的事業。但是,人間的許多事情並不是在當時就能看到結果的,只有當一切無可挽回時,我們才能在通向深淵的道路上知道自己的選擇終於造就了什麼樣的悲劇。”

    麥克尼爾陷入了兩難。他應該立刻開著車子逃離現場,然後把證據交給赫爾佐格總督,這樣一來總督就沒有必要去扮演惡人的角色。然而,他的良心又告訴他,不該對尼託·馬里亞姆見死不救。麥克尼爾始終認為自己的能力足夠應付各種各樣的責任,他平生很少真正面臨需要做出選擇的時候,而他從不認為應當憑藉影響人數的多少來進行權衡。

    “能不能暫緩?”他語氣急促地問道,“非得這麼做嗎?”

    “這是將南非從君主的權杖和叛徒的屠刀下拯救的最後方法,我以我的方式告訴他們,什麼叫【元老院最終勸告】。”總督將文件交給了畢恭畢敬地走進辦公室的秘書,然後以手勢下令站在一旁的三名軍官離開這裡,“名義無關緊要,他們不在乎這些。”

    麥克尼爾感到陣陣無力。他成功地在布里塔尼亞帝國阻止了一場皇室和大貴族之間的鬥爭演變成內戰,卻無法阻止南非的局勢朝著最壞的局面發展。這也算是本末倒置罷,他將外國的君主從危機中挽救,而他自己所處的這片土地即將受到戰爭的折磨。他放下手機,重新檢查了揹包裡的狙擊步槍,向著反應爐的方向跑去。他相信達爾頓會在那裡等著他,這些腦子被騎士精神給燒得神志不清的布里塔尼亞人一向喜歡這種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