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河川 作品

第11章 or1-ep1:彩虹之國(7)

    “錢是小事,咱們還能再要回來。”他小聲說道,“保命要緊。”

    餐廳中的侍者和老闆也許見慣了搶劫,他們甚至沒有嘗試報警,而是直接從收銀臺拿出幾疊紙幣交給這些劫匪。餐廳內所有的遊客都沒能免除被洗劫的命運,身上戴著珠寶的人尤其倒黴,裡裡外外都被搜了個遍。

    劫匪們發現餐廳角落裡的一老一少繼續談笑風生,不由得有些詫異。首領走向麥克尼爾,只見後者將幾張紙幣拍在餐桌旁,頭也不抬地說道:

    “就這些,沒了。”

    首領接過錢,疑惑地打量著旁若無人的麥克尼爾。他幹這行當也不是頭一回了,見過各種各樣的受害者,大多數人都嚇得魂不附體,生怕這些劫匪雙手一抖送他們進棺材。像麥克尼爾和老傑克這麼淡定的,他還是首次見到。

    “你們兩個也是來旅遊的?”

    “這是我三叔,他得了腦癌,活不了幾天,我帶他出來滿足一下遺願。”麥克尼爾嘆道,“我這位叔叔平生就希望到安哥拉來旅遊,看看這麼多年以來建設的成果,可惜他拿不出這個錢,連南非都出不了。上個月,我幫他把能賣的東西都賣了,收拾一下行李,玩完回來之後安心等死。”

    麥克尼爾毫不猶豫地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一套謊話。常人都有七情六慾,就算做了劫匪也不會一下子變得鐵石心腸,麥克尼爾一番話說出來,餐廳裡不論遊客還是劫匪都被打動了,當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首領摘下墨鏡,擦了擦眼睛,把錢還給了麥克尼爾。

    “拿著……我們不搶窮人的錢。”他想了想,又掏出幾十歐元給了老人,“很抱歉,讓你們看到了安哥拉的真相。”

    麥克尼爾看著這群人三三兩兩地走出餐廳,坐上可能是搶來的吉普車揚長而去後,才來到櫃檯前詢問癱倒在地的收銀員:

    “這種事很常見嗎?你們怎麼不報警?”

    其他遊客叫罵著離開了餐廳,他們剛才在劫匪面前畏畏縮縮,如今終於找到一個可以充好漢的機會。老闆訕笑著打圓場,只是免不了被憤怒的遊客們訓斥一番。在旅遊的路上被搶劫簡直可以毀掉整個旅途中全部的愉快回憶,這種經歷也許會給善於吹噓的人提供許多素材。等他們平安無事地返回家鄉後,便可以大張旗鼓地宣傳自己如何在一夥凶神惡煞的匪徒洗劫下倖存,也許還可以虛構自己和匪徒搏鬥的細節。假如吹牛也算一樁重罪,通過添油加醋而塑造不凡經歷的人恐怕會塞滿全世界所有的廣場。

    “我以前就說過這麼幹遲早禍害我們自己,如今果然輪到我們受害了。”老闆捂著腦袋坐在櫃檯旁,“世上哪有專門訓練破壞分子卻能讓自己免禍的道理?”

    “誰訓練的?”麥克尼爾警覺起來。

    “還能有誰?只有那群見誰都咬的瘋狗和精神病人才會這麼幹,他們為了自己那點可憐的薪水和名聲,已經到了在我們自己的地盤上搞破壞的程度了。”老闆收拾著殘局,他臉上掛滿了抑鬱,“我是親眼看見過的,有操著北方口音的法國人指揮他們……”

    事情開始變得撲朔迷離,麥克尼爾和老傑克登上去羅德西亞的火車時還在談論這件事。土著保留地本身處在南非和其他殖民地的交界處,相鄰殖民地通過鑽規章的漏洞放任土著武裝襲擊南非。若是這種行為還有著巴黎方面的支持,便證明有人刻意地要搞垮赫爾佐格總督或者說整個南非。赫爾佐格平生樹敵眾多,多到他本人大概也記不起來的地步,懷著陳年舊怨的人攜私報復也是合情合理,只是把整個eu的穩定和繁榮當作賭注,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我想不通那夥劫匪裡為什麼還有白人。”

    “年輕人,要不是我已經老得拿不動槍了,換成我走投無路,也會這麼做的。”老傑克慚愧地說道,“在總督眼裡,有黑人和白人;在我們這裡,黑人和白人都一樣,都是日子過不下去的窮人。”

    “土著可是壓根不算人。”

    “你認為元老院是更害怕土著還是阿非利加布裡塔尼亞人?”老傑克望著窗外的田野,那裡依舊有無數黑人正在農地上工作。使用更加先進的設備能夠提高效率,但自從有人聲稱這麼做會導致大批土著失業後,eu就放棄了在非洲全面推廣更先進的農業生產模式的想法。畢竟,保證這些人能被拴在田地裡而不是無所事事地遊蕩,比什麼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