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河川 作品

OFD-EP5:破軍(5)


  ofd-ep5:破軍(5)

  【沒有什麼比戰爭、貧困和恐怖更能威脅人格自由和生命意義了。】——格里高利·澤林斯基,1968年。

  ……

  邁克爾·麥克尼爾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病房中,身上還纏著紗布和繃帶。從病床上直起腰的他活動了一下基本完好的左臂和暫時沒被拆卸下來的機械義肢,確認自己的身體沒在昏迷期間又少個零件之後,認真地回憶起之前出擊時最後見到的那離奇的場景。這一定和自己——準確地說,是和他現在的這具軀體背後的秘密——密切相關的一種現象,而他不會願意在對付布里塔尼亞帝國時還要防備自己身上的隱患。

  仔細聽聽,病房外時不時地傳來尖銳而淒厲的慘叫聲,有時還夾雜著電鋸轉動的噪聲。有些心煩意亂的麥克尼爾按了按床頭的按鈕,想讓看守在附近的護士或士兵早點把他送出去,不過在他甦醒之後第一個前來拜訪的並不是醫護人員或士兵,而是頭上同樣纏著繃帶的大衛·歐,腋下夾著兩個扁平的紙盒的後者旁若無人地打開了病房的門,又迅速將其關好,但麥克尼爾還是聽到了更加刺耳的尖叫。

  “讓你看笑話了。”麥克尼爾見大衛·歐來探望自己,立即放鬆肩膀和後背,擺出一副癱坐在病床上的模樣,“當時……其實……”

  “你們取得了值得肯定的戰果,亞當斯。”賽佛舉起右手,讓麥克尼爾不必再提之前冒險出擊去破壞南庭軍武器裝備和物資的那次軍事行動,“這場戰役還要持續很長時間,有機會休息時一定要妥善利用。”

  “當然。”說到這裡,麥克尼爾的肚子很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我確實有點餓了,能給我找些吃的嗎?隨便什麼都行。”

  看樣子賽佛早有準備,他打開隨身攜帶的紙盒,裡面赫然是菠蘿披薩餅。麥克尼爾對這種搭配沒有什麼特殊的意見,當只受了輕傷的帝國軍候任軍官狼吞虎嚥地吃著不知從哪個餐廳買來的美食時,大衛·歐用詼諧的語氣說道,其中一個披薩餅本來是給萊伊準備的,但那傢伙無論如何不想吃。

  “哦?”麥克尼爾笑了笑,他似乎找到了用來追蹤萊伊真實身份的線索,“他該不會是意大利人吧?”

  “不是因為口味,他說他……很不喜歡披薩餅。我問他為什麼,他也不說,總之就是不喜歡。”賽佛把另一個紙盒也打開,又從胸前的口袋裡拿出了一根香菸,“……不介意我在這裡抽菸吧?”

  現在討論該不該在禁菸的病房裡抽菸是沒意義的,剛才賽佛打開屋門時,外面那股刺鼻的味道早就證明這座醫院的工作人員和帝國軍都沒有心思維護那些規定。雖然麥克尼爾仍然不大清楚自己在昏倒之後是怎麼安全撤回維克多城租界的,從賽佛口中得知萊伊那時也昏迷不醒的他相信這其中有大衛·歐的功勞。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和當前的利用對象,他有必要保持一份必要的尊重和哪怕形式上的體面。

  “賽佛,我們快些回去吧。”麥克尼爾吃完了第一個披薩餅,讓賽佛把第二個帶上,他們可以在路上繼續吃,“這病房……嗯,應該給更需要它的人。”

  “萊伊也是這樣說的,你們兩個還真像。”大衛·歐按住了麥克尼爾,不讓傷勢輕微的同伴離開病房,“但我認為你們需要休養,不是身體上,而是精神上。更具體地說,我希望你認真地考慮我上一次的建議,然後再做決定,而不是不加思考地盲目行動。”

  麥克尼爾沉默了,他還不想這麼早地就捲入更危險的事態中,那樣不利於他原來的計劃。利用自己的一身本事和布里塔尼亞帝國內部錯綜複雜的現狀逐步取得更多的權力、更高的地位,直到他有機會徹底消滅這個罪惡之國、讓自由重新降臨到美洲為止,這就是再也不可能逃往eu或南庭都護府或聯邦境內任何一處地點的麥克尼爾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苦苦思索出的辦法。

  那麼,任何一個有著極強的權力慾的君主都不會願意看到有一群不知好歹的臣民打著自己的旗號任意行動,更不必說這些人的行動有時候恰恰就要損害君主自身的利益。這是麥克尼爾當時沒有直接同意和大衛·歐開始進一步合作的原因之一,他希望能低調地做一個絕對忠誠於布里塔尼亞帝國、忠於查爾斯皇帝的忠臣而不是一個私下拉幫結派的投機分子。然而,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倘若他繼續保持著這種半孤立狀態,其餘派系之間的爭鬥很可能無意中就將他消滅。

  “……我理解你的想法,賽佛。”麥克尼爾往病床左側挪動了一下,免得吸進更多的煙霧,“可是,危害帝國的罪人究竟是哪一些呢?我們要下手,總要先找到個目標才行。”

  “那是殺手的做法。”大衛·歐樂了,他使勁地吸了一口香菸,噴出了一個菸圈,“我更喜歡用我的辦法來做事……推動形勢,而不是以為剷除某個人或某幾個人就能改變一切。亞當斯,你怎麼看待如今的布里塔尼亞帝國呢?”

  這個曾經出現在萊伊口中的問題,到了大衛·歐這裡,又有不同的意味。麥克尼爾並不急於回答,他需要思考出一個更合理的結論而不是充滿各種空泛的忠誠誓言的假話,然而他只猶豫了片刻,賽佛就打斷了他的思考:

  “……看,你其實也明白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不然,你應該毫不猶豫地說出那些話,就像你頂撞其他軍官時那樣。”

  “沒想到你是這麼想的,那我輸了。”麥克尼爾舉起雙手做投降姿態,“……事到如今,再這樣過下去,是自己騙自己啊。”

  “若是要讓皇帝陛下的願景成真,我們就不能過於在乎一時的得失和勝敗、不能太看重名義上的盟友的態度。”賽佛把另一個盒子遞到了麥克尼爾眼前,“用心休養,接下來我們會面對許多新的挑戰。”

  儘管賽佛認為麥克尼爾有必要多休養幾天,需要維持自己在一部分士兵心目中的形象的麥克尼爾第二天還是和萊伊一起出院了,而他們也並不掩飾【要把寶貴的床位讓給重傷員】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雖然這些有利於麥克尼爾的言論目前仍然沒有發揮太大的作用,假以時日,以戰爭英雄的形象首次出現在布里塔尼亞帝國公眾視野中的麥克尼爾遲早會找到自己的機會。

  在出院這天早上,麥克尼爾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重新考慮賽佛等人的舉措對自己的利弊。完全逃避派系鬥爭、只當查爾斯皇帝一人的忠臣,似乎並不明智。效忠帝國和查爾斯皇帝,就要效忠自己的長官和貴族領主,那種對整個帝國以及查爾斯皇帝本人的忠誠是難以得到體現的。倘若加入這個貌似只以替查爾斯皇帝消滅內部隱患為目的的派系,也許就能減少他在布里塔尼亞帝國招搖撞騙的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