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河川 作品

OR3-EP3:白頭(3)

    or3-ep3:白頭(3)

    由於在朝軍的軍事力量中佔據重要地位的火炮和火箭炮會對城市造成難以想象的破壞,讓市民留在城市地表顯然是一種無視市民生命安全的決定。因此,早在首爾附近的戰鬥爆發之前,當地的韓軍便試圖勸說市民儘快接受安排、疏散到防空洞等地下掩體中躲避。大部分市民即便對軍隊和李璟惠總統有著強烈的不滿,為了自己的生命著想,他們還是選擇了服從指示。軍隊的指揮官們相信,那些頑固地留在地面的市民一定會在血淋淋的事實面前服軟並來到他們面前請求得到優待。

    有時,一些在激烈的戰鬥中被打散的士兵也會順勢撤退到掩體中。麥克尼爾本人便經常選擇用這種方式躲避朝軍的追擊,他始終擔心那天他在醫院中見到的朝軍軍官所指揮的部隊又一次出現在戰場上。一支裝備了光學迷彩且擅長在建築內作戰的特種兵分隊會在城市巷戰中發揮多大的作用,只有當更為激烈的戰鬥開始時才能更明顯地展示出來。僅憑那些不可靠的證據去勸說韓軍的指揮官們加強戒備,無疑是白費力氣。

    “我們從這條通道離開陣地,去前面的街道。”麥克尼爾叮囑伯頓注意安全,“朝鮮人還沒有完全控制那裡,如果我們從他們的控制區中間部分突然出現並打亂附近敵人的計劃,也許能為韓國人爭取一點時間。”

    “韓國人表現得已經很不錯了。”伯頓倒是樂觀了不少,“過去他們在幾天之內就被朝鮮人趕到了釜山;眼前的這場戰爭進行了快一個月,韓國人僅僅被迫開展一場首都保衛戰,這種進步是肉眼可見的。”

    “我不太確定你是在誇他們還是諷刺他們。”麥克尼爾點亮了通道中的燈光,“無論如何,這場戰爭在得到強大外力的干涉之前,或是其中一方被徹底打倒,又或者是雙方打得兩敗俱傷……在一個合理的藉口出現之前,它會持續下去。”

    有時麥克尼爾會產生一些連他自己都認為荒謬的猜想。既然朝鮮一方決定開啟新戰爭的理由是他們的委員長遇難,假如委員長還活著,那麼這場戰爭說不定就可以停止了。然而,無論戰爭的起因有多麼無厘頭或是多麼不以利益為導向,等到戰爭開始之後,或許連發動戰爭的人和群體也沒有辦法掌控它。委員長存活與否,無法影響這場戰爭:朝鮮人並不一定真的關心委員長的死活。

    他把步槍的槍託靠在地面上,自己倚著這把槍,緩慢地躺在堅硬的牆壁上。義體不應該感到疲倦,疲倦不是來自他的軀體,而是來自本應更加發達的電子腦。韓軍士兵們得不到更多休整的機會,那些剛剛參軍不久就被迫參加這場戰役的新兵更是頭暈眼花。縱使軀體是鋼筋鐵骨所打造,意識和思維總是會疲倦的。

    “你該休息一下。”米拉關切地站在麥克尼爾面前,“最近你出現這種不適的頻率變高了。”

    “我沒事,只是……”麥克尼爾舔著乾燥的嘴唇,他知道自己的舌頭、嘴唇、牙齒都是人工製造出的商品,只有那無比真實的觸感讓他明白自己依舊是個人而不是機器人,“……好吧,你說得對,我確實累了。但是,這是我自己選擇的道路,我們必須參加這場戰爭。你看,那些不明不白地在戰爭中被炮彈炸碎的平民連抱怨的機會也沒有。”

    僅以是否活著而論,他們比死者更幸福,但這種幸福也僅限於還活著。裝模作樣地抱怨了幾句後,麥克尼爾趕上了前面的米拉,順著地下通道轉移到附近的街區。在進入新戰場之前,他們需要穿過一處市民居住區。每一次路過這些定居點時,麥克尼爾都會下意識地扭過頭避免自己看到市民們狼狽不堪的模樣。地下居所的環境離惡劣還有一段距離,而其舒適度自然是無法同地面上的住宅相比的。哪怕是老舊的住宅都比這裡更讓人愉快。

    有些市民只來得及攜帶個人住宿用品,另一些的模樣則更為不堪:他們除了身上穿著的衣物之外,一無所有。原本寬敞的走廊中央擺放著大量載有傷兵和受傷市民的擔架,空氣中瀰漫著汙濁而令人作嘔的氣味。設計地下通道的人早該考慮到流行病的發生,又或者他們認為義體化時代不會有普通意義上的疾病。

    麥克尼爾感到有些頭暈,他穿過喧鬧著的人群,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這裡因為炮彈和火箭彈的轟炸而變成絞肉機的景象。到目前為止,儘管軍隊不斷地提出新的口號,他們還沒有當真強迫每一個市民為戰爭服務。倘若到了全體公民都需要參戰的地步,可想而知戰爭將變得何等殘酷。當他穿過又一個擔架上方並聽到那被炸斷雙腿的士兵的哀嚎時,一種熟悉的感覺衝擊著他的頭腦。在逐漸變成紅色的視野中,他似乎分辨出了幾個依稀可見的模糊人影。

    米拉及時地拉住了麥克尼爾的右臂,免得他跌倒在傷員身上。

    “你該休息了。”她的手指碰到了麥克尼爾的手臂上的彈孔,那些嵌入了義體的子彈肯定對麥克尼爾造成了不小的負面影響,“別太勉強自己。”

    “沒錯,看到你們這些外國難民為了韓國而戰的樣子,我們更為之前對你們的不公待遇而憂心。”一個爽朗的聲音從一旁傳來,一名穿著便服的中年男子向著麥克尼爾走來,“我一直聽說軍隊招募了難民參戰,但今天是我第一次有機會親眼見到你們。”他也看到了麥克尼爾右臂上的彈孔,“你們確實為我們的祖國而流血奮戰。”

    麥克尼爾望著這名頭髮白了一多半的中年男子,他從對方和善的外貌上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您是金京榮議員?”

    “是我。”金京榮的衣服上沾滿了血汙,原來他之前正在幫助醫務人員轉移那些重傷員,而後又來到這處

    定居點為市民分發當日的生活物資,“現在正是需要所有人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的時候,國會議員也不能閒著。”